“……是吗?”晏红苗眼下知道自己显然已经没有抵赖的必要,她只觉得满嘴苦涩,心中如遭重击,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她痛苦地微微闭上眼,说道:“很吃惊吗?不,你不应该觉得吃惊的,你不明白女人……优昙,你和师映川已经在一起了是不是?不用否认什么,女人的直觉是不会错的,当年你拒绝了我,你说过,因为我没有力量,给不了你想要的,那么,想来师映川就是那个有能力给你一切的人罢?所以你属于了他……我不恨你,我只恨自己没有本事,但同时我也恨师映川,因为他抢走了我心爱的人,所以我要报复他。”说到这里,晏红苗微微睁开眼睛,已是泪眼朦胧:“优昙,你恨我吗?觉得我一直都是在欺骗你吗?”话已至此,一行晶莹的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晏红苗并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因为她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在事实面前都显得那么地苍白无力。
左优昙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也有些漠然:“不,我不认为你在欺骗我,因为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这一点我还是能够辨别得出来的,但是也不要跟我说什么苦衷和不得已,因为所谓的苦衷,永远都只是借口而已,你不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但你却还是选择了错误的那条路。”青年直视着女子流泪的面孔,一字一句地道:“你不应该走出那一步的,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出‘背叛’这两个字,但事实上,你所做的一切确实就是对这个词的最好诠释。”
晏红苗猛地睁大了双眼,定定地望着对面的青年,紧接着忽然就低低笑了起来,她噙着泪水笑道:“你说得不错……”她平静下来,面不改色,双手轻轻抚摩着面前的茶杯:“我……”忽然间眼中放射出希冀的光芒,抛开杯子,一把抓住了左优昙放在桌上的手,满面祈求道:“我们,我们不要再理会这些事情了,我们离开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找一个地方开始我们的新生活,好吗?我们可以一起平静地生活,生儿育女,什么纷争,什么利益,都再也和我们两个人无关……”
左优昙看着晏红苗秀美的容颜,他闭上眼睛,默然不语,然而这样的沉默只是暂时的,左优昙很快就再次睁开眼,这一次,他的神情就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他伸出手,替晏红苗慢慢擦去脸上的泪水,等他收回手时,整个人就已经是一派冷淡,他在晏红苗绝望的表情中站了起来,轻声道:“如果你做的事情仅仅是伤害到我的话,那么无所谓,我不会在意,但你不是,你损害到的是剑子,而他,不会容忍,而我,也不会允许你伤害到他……我不会原谅你,因为原谅你就等于背叛了他,所以我不能原谅。”左优昙轻轻说着,他捧起晏红苗已经满是泪水的脸,在女子光洁的额头上缓慢落下一个吻:“我喜欢过你,但是现在,你我都不能回到从前。”
晏红苗闭上眼,泣不成声,几乎昏厥过去,就在这个时候,左优昙眼中闪过决绝而复杂的神色,他的手抬起来,然后就是轻微的破空声响起,晏红苗还没有来得及睁开眼,左优昙的右掌就已经击在了她的天灵盖上。
女子一声未吭地软软瘫倒,没有流血,也没有任何伤痕,左优昙僵硬地伸手扶住晏红苗瘫软的身体,然后将她抱起,平放在地上,晏红苗看起来就像是熟睡过去一样,但是生命的迹象却已经彻底消失,左优昙只觉得胸口有如被铁锤用力捶打一般,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平静地面对这一切了,可是当事情真正发生了以后,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刚才只是强行控制住自己而已,他觉得自己的眼窝有些热,但终究没有泪水从眼里流出来,左优昙低头,在女子额上轻轻吻了一下,对方的眼角还兀自凝结着泪水,然而青年还是咬紧了牙,慢慢恢复了往日里冷淡的表情,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
这是一个与往常一样宁静的清晨,初阳乍升,有极淡极薄的雾气仿佛烟尘一般笼罩在整个摇光城,使得这片大地犹如天上仙城,也有着不规则的光影明暗的斑驳,不过被初升的太阳一照,这烟蔼般的薄雾很快就渐渐散去,长街之上开始有了车马行人的身影,犹如在地平线上缓缓拉开一幅巨大无比的红尘画卷,此时在一处高楼上,有人穿着精美的紫衣,正是师映川,他长长的散发随意披肩,形容略显狷狂,如此登高望远,视野自然也扩大了许多,满目所见,只见层层叠叠的楼宇鳞次栉比,在晨光中展露出好似水墨画一般的轮廓,再仔细看去,甚至还能看到一些大户人家的庭院,以及雕刻着大气古朴镇宅兽的檐角,四通八达的宽阔河道上驶过载满货物的大船,而河道两侧的岸边青石上,有睡眼惺忪的妇人拢一拢蓬乱的头发,开始搓洗着大盆的衣物,如此种种,共同构成了大周帝国的这座中枢城市。
早已不是乍暖还寒的时节,天气已经温暖起来,和风阵阵,十分宜人,随着时间流逝,太阳逐渐升高,一座三层楼台上,一群衣着华丽、举止优雅的男女或是凭栏而立,或是持杯低语笑谈,周围这样的楼阁不在少数,其中都是人影绰绰,汇集着的都是王公权贵,士族名流,年轻人大多是聚集在一起,众人彼此之间寒暄清谈,说笑自若,他们是精英之中的精英,即便不是现在,但也必将是未来帝国最为耀眼的一群人,与普通意义上的所谓青年才俊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不过在互相交流的同时,偶尔就会有人故作淡然地向不远处的一座六层楼宇看去,那里是当初天子登基之后下令建造的观景阁,并不对外开放,能够有资格受邀登楼之人,那才是这个帝国真正站在顶端上的大人物,也是这些才俊贵女们如今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
阳光愈暖,投射在楼台之上,楼内一片沉寂,外面却是一个露台,四面养着些青翠植物,郁郁葱葱的,就显出一种幽静之气来,师映川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穿着雪白的锦袜,一双紫色翘头履整齐摆在一旁,他盘膝端坐,手里慢慢把玩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玦,眉头微扣,眼睛朝外望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上午的阳光照在他身旁开得妖娆的鲜花上,满是娇艳一片,香气弥漫,同时也带着草木蓬勃鲜活的味道,师映川抬手掸去袖上几片粉红轻薄的花瓣,举止之间有一种不拘礼数的独特洒脱魅力,听着附近阁楼传来的歌舞升平,花木间泻落的斑驳日光洒了他一身,但心思却渐渐沉入到静谧的黑暗中去。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师映川没有回头看,却抬起手,五指箕张,从他的这个角度来看,现在居高临下,就好象把远处的许多车马人群尽数都扣在掌中,师映川轻笑道:“……自从我晋入现在这个境界之后,看这天地的眼光就与从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优昙你看,我刚刚忽然就觉得,这些普通人的一生真是短暂而平庸,与蝼蚁也没有什么区别……这样的想法是我以前没有的,而现在却有了,你说,像我师父他那样的人,是不是也有这样俯瞰众生的想法?现在的我,似乎越来越能了解他的想法了呢。”
师映川说着,嘴角不觉就流露一丝无比清晰的嘲弄笑意,走来的左优昙见了,只觉心头一跳,恍恍之中仿佛看见了连江楼一般,由不得他不心惊,这时师映川仍旧把玩着手里的昂贵玉玦,话题却一转:“前几日恭亲王满门覆灭,你亲手了解了晏红苗此女,我知道对你有所冲击,不过这几天看下来,你的情绪似乎已经渐渐平复下来,这样很好。”
左优昙默默无声,不过很快,他就似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迟疑片刻,终于说道:“近期有传言尘嚣直上,不利于剑子,不如……”
“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师映川摆摆手,漫不经心地道:“自从我晋入半步宗师,就有流言四下传播起来,说是我当初在胎里吸收了凝华芝,整个人已是成为‘药人’,因此才会在这个年纪就一只脚跨入宗师门槛,若是吸收了我全身的精华,只怕就可以脱胎换骨,突破已有的境界。”说到这里,师映川忽然就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欢畅,他笑道:“优昙,你是怕有人禁不住这个诱惑,对我不利吗?也对,我十六岁就有此成就,古往今来闻所未闻,确实不怪有人暗地里称我为妖孽,甚至我自己都对这个传言半信半疑起来,说不定吃了我,真的就有这样的功效呢,可是你看看,谁敢这么做,谁又有能力这么做?且不说我的身份在这里摆着,没人敢动我,就算有人胆大包天真的起了这个念头,但是他们有这个本事么?我现在可是准宗师,除非来一位同样的准宗师甚至大宗师,不然,想打我的主意,就是送死!就算再退一万步,有人真的想这样做了,也有能力做,但是一个准宗师甚至大宗师,这样的人物都是有名有姓的,一共也就那么些人而已,无论怎样掩饰都一定最终会被查出身份,如此一来,他的家族,他的宗门,难道这些都不顾了么?要知道只要动了我,就是同时惹到了断法宗,弑仙山,山海大狱,万剑山,这世上有哪个势力能够面对这四家的怒火?所以你根本没有必要担心什么。”
师映川云袍宽袖,一派气定神闲,左优昙却脸上不减忧虑之色,道:“剑子说的没有错,但是剑子不要忘了,这世间准宗师乃至大宗师虽然确实寥寥,但天下之大,至少总会有几个隐居散修的这类人物,没有家族宗门牵制,这样的人,如果擒了剑子便走,找地方隐藏起来,谁能查到形迹?我们不得不防!如今依我看来,不如立刻回宗门,一旦回去,那就真的是固若金汤,没人敢来撒野,等过些年剑子成为宗师强者,到时候才是真正的高枕无忧,天下任凭纵横了,再不惧有什么祸端。”
左优昙这番话说得极是中肯,师映川也知道他是一心为了自己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是稳妥肺腑之言,不过师映川还是摇了摇头,笑道:“你太多虑了……”
“剑子就听我一言罢!”左优昙见师映川这样满不在乎的态度,不禁急了起来,说道:“现在传言已经愈演愈烈,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利益足够,人是可以做出任何事情的!事实上普通武者自然只能心里想想而已,而准宗师强者只要时间到了,最终就一定会踏入宗师境界,所以这样的人物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危害剑子,因此最有可能对剑子动念头的,只有大宗师!宗师境界分为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大圆满,每一步想要突破都是万难,据说大圆满便是长生不死之境,哪怕跨入五气朝元,也是寿数大增,但凡有一线突破的希望,这些宗师就不会放过,尤其我担心会有已经临近天人五衰的宗师因为寿元将尽,很可能不顾一切对剑子出手,所以剑子还是速速返回宗门,才是上策!”
左优昙已经将眼前的利害关系剖析得清清楚楚,但师映川却依旧脸上一派风平浪静,淡淡笑道:“优昙,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很了解我,我师映川不是无知之人,从来不会主动去做任何不计后果的事情,更不会主动让自己游离在危险的边缘而浑然不觉……”
说到这里,师映川眼中却是不知何时杀机一片,他把玩着手中的玉玦,冷笑起来:“大宗师要将我当作猎物吗?可惜,却不知到了最后,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猎人!”
☆、二百一、情到浓时情转薄
听到师映川这么说,左优昙微微一怔,转眼也冷静下来,他不是蠢人,看师映川这个样子,就知道对方是有所筹谋,然而智谋布局这样的东西,只是在双方相差并不大的情况下才会发挥作用,而在面对绝对的力量时,一切谋划都只能被无情粉碎,一位可能的宗师强者,决不是现在的师映川可以抵挡的,而无论是连江楼还是纪妖师,这两大强者也没有一个在这里坐镇……因此左优昙仍是心中疑虑,还想再劝,不过师映川却抬手制止了他的话,道:“我知道你担心,不过我一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此时我既然敢稳坐钓鱼台,自是胸有成竹,事实上,如果真有宗师对我动念,想取我的身体,却不知我也很想得到一个大宗师的……肉身!”
师映川当然想要得到一具宗师强者的身体,早就想得都快疯了,他的秘法到现在已经是趋近圆满,一具新鲜宗师强者的身体对他太有用了,可是大宗师又不是野草,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他去哪里弄来一个大宗师?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他当然不会放过!此刻师映川手里轻轻摩挲着温润的美玉,眼如幽火,事实上这个传言就是他暗中散播出去的,当前时师映川一举踏入准宗师境界时,他的脑海中就突然迸发出了这么一个惊人的大胆构想,以自己为饵,引诱猎物前来,如果真的运气好,有人坐不住了,不顾一切地出手,到那时对方就会发现,猎物与猎人之间的界线转换,往往只是一瞬间,至于到时候怎样擒拿一位宗师强者,此事……师映川嘴角抿起一丝冷笑,智珠在握,当然,前提是有宗师强者真的上钩,不过就算没有,这场策划失败,那自己事实上也没有损失什么,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做呢?
这才是一场惊天阴谋,一场针对宗师强者的阴谋,师映川已经在暗中张开了罗网,但左优昙自然不会知道少年心中所想,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师映川,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样意态悠闲,要知道有大宗师出手的这个可能性虽然不大,但毕竟还是有的,万一……
不过就在这时,师映川忽然就笑了起来,他长身而起,遥望着远处,对左优昙轻叹道:“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我等的人已经来了。”说着,从腰畔取下一支玉箫,凑在唇边吹了起来,奏的是一曲《迎仙客》,左优昙微微惊讶,顺着师映川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河岸两畔杨柳青青,明媚的日光洒在水面上,被日光涂抹成金色的涟漪轻轻拍打着河岸,正是一派绝好风光,如诗如画,此时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一条小舟在水上顺流而来,舟头一名青衣人衣袂飘飘,白净的额头上一点殷红似血,师映川的箫声以内力收束成一线,悠悠传播在水上,曲调雍容动人,响在青衣人耳边,那人微微抬头,目光望向远处的观景阁,明亮的天幕下,光线交错相印,洒在他脸上,令那清美如画的面孔朦胧似幻,正是季玄婴。
小舟顺水而来,未几,待距离观景阁不过十数丈时,季玄婴忽然离开船头,进到舱内取出一只黑色的长方形窄木箱,猛地看上去倒像是一口棺材模样,季玄婴长臂轻舒,一手挟住黑箱,足下轻轻一踏,整个人便好似一道流星般飞上了观景阁,恰恰落在师映川面前。
双足刚一落地,季玄婴就将箱子放到一旁,这时师映川已收起玉箫,张臂将他一抱,笑道:“一段时间不见,你似乎清减了些。”季玄婴淡淡一笑,虽然惊讶于师映川外表的变化,但他生性淡泊,倒也不以为意,只回以一个拥抱,道:“得知你晋升,我心中十分快慰……映川,恭喜了。”师映川闻到青年身上的草木清爽气息,不禁用力再搂了一下对方的腰肢,这才松开:“我也没有想到竟会这么快就走到这一步。”
两人都不是那等爱作小儿女缠绵之态的人,只略微寒暄了几句便罢了,季玄婴指了指地上的黑箱,道:“东西我已经替你带来了。”师映川目光在上面一扫,点头微笑:“嗯,辛苦你了。”
别后重逢,自有一番话要说,这些不必多提,且说等到午后诸人用罢午膳,各自散去,季玄婴也自己休息去了,此时玉和宫一处深殿中,师映川看着面前的黑色长木箱,他命青蛇去守住门,这才去摸箱子,这黑箱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非常坚硬,上了锁,其实这锁也只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季玄婴只要想看,很容易就可以在不破坏锁头的情况下开锁查看,但师映川知道季玄婴定然是没有看过箱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季玄婴没有什么好奇心,性子也高傲,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他只会按照师映川的要求把箱子送过来,别的根本不会理会。
师映川开了锁,缓缓打开箱子,顿时里面的东西跃然眼前,这只狭长箱子里面空间很小,正好可以平躺进去一个人,而此时箱中赫然就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她的样子并不算绝美,大概是比宝相宝花还要略逊一筹那样的等级,然而她肌肤晶莹如玉,整个人丝毫不染红尘气息,仿佛沉睡了很久很久,就犹如师映川前世里童话中的睡美人一样,好象在等待着有人来将她吻醒,但只怕这世上没有几个男人在面对她时还有这个亲吻的勇气,只因此女眉宇间的纵横决断,周身的凛冽风标,直可令天下男子为之汗颜心惊,饶是师映川并非第一次见她,也依然为这份宗师风范而动容,唯一可惜的是,这位美人是闭着眼睛的,却不知她若是能够睁开双眼的话,究竟会是一派什么样的风采?
师映川细细端详着这位早已失去生命迹象的祖师,早在他离开断法宗之前,他就从那处洞中带出了一位祖师的遗体,用一枚珍贵的定颜珠放入口腔内保持遗体完好无损,秘密藏入箱中收藏起来,以备日后不时之需,却未料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前时师映川晋升,生出那个念头的时候,立刻就想到了这具收藏在白虹宫中的遗体,不过事关重大,东西想从宗内运到摇光城,必须是极可靠之人,不能出半点差错,师映川思前想后,便修书一封给身在万剑山的季玄婴,让对方去断法宗,将东西尽快运来,季玄婴接到信之后,并不在意事情的究竟,就直接去了断法宗,按照信上所说的地点取了箱子,便送来摇光城,当面交给师映川。
女子表情平静,肉身完好,师映川小心地将她从箱子里抱出来,进到里面的帏帐后头,良久,师映川脸色苍白地出来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晋升半步宗师之后,果然是不同了,上次附身一位祖师,结果导致我当场重伤,而现在却已经好了很多……”
一时间师映川去取了丹药服下,平复着刚才对一位宗师肉身施展秘法而导致的反噬,不过他虽然脸色苍白,却掩饰不住眼中的幽光,此次如果没有宗师强者中计也就罢了,但若是有人真的按捺不住贪欲,前来对自己动手,那么师映川就有信心依靠这位祖师的身体让来者有去无回!这也是师映川真正的底牌,最大的倚仗,此时整个摇光城,已然成为他的狩猎场!
师映川仰天轻笑,只觉得胸中十分快意,他笑了许久,这才渐次无声,一时抖一抖袍袖,叹道:“一具新鲜的宗师肉身对我而言,用处太大了,希望会有人出手罢……”感慨过后,又仔细布置一下,将那具女性祖师的遗体收藏好,这才放下心来。
暂时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师映川就闲了下来,他吩咐青蛇把守此处,不让任何人进来,以免发现自己的秘密,这才放心地出了门,他是要去找季玄婴,两人有一段日子不见了,自然也是有些想念的,相思之苦对他们这样的人虽然谈不上,但若说没有感觉,那也是作假。
师映川来到季玄婴休息的所在,推门进去,季玄婴正在打坐,听见推门的动静,便微微睁开眼,见到自己的配偶,便笑了笑,只不过这笑容尚未扩散开来,就已经克制住了,这并非矜持,只是本性之故,师映川走到青年面前,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为自己生育了一个儿子的人,然后就笑了,伸臂轻轻将男子一抱:“想不想我?”季玄婴不置可否,右手在师映川背上轻拍了一下:“……平琰很想你,问我什么时候你会去看他。”师映川听季玄婴这么一说,心中不免就生出一丝歉疚,自己这个父亲做得不大称职,与儿子聚少离多,季平琰很聪明,几岁的孩子现在已经有些懂事了,而自己这个当爹的一年到头也不过能见到儿子几次罢了,仔细想想,对孩子亏欠不少……思及至此,师映川不免也连带着对季玄婴也多了几分歉意,叹道:“我这个当人家父亲的真是很不称职,把平琰的事情都担在了你身上。”
季玄婴神色淡淡:“我一向也没有费什么精力,他自然有人照顾,大多数时候他会在师父和宗主那里,我倒是插不上什么手。”师映川念头一转,笑道:“哦?他能得长辈们喜欢,倒是好事。”说着,在季玄婴旁边坐下,一只手揽住了对方的肩,此时的他没有了之前杀伐决断的阴沉,整个人轻松适意起来,这才有了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样子,他把脸蹭在季玄婴身上,舒服地哼哼着,过了一会儿才感慨道:“这样很好,和你这么安安静静地在一起,难得……”
季玄婴的眼里有了柔和之色,他托起师映川的脸,道:“和以前不一样了。”师映川失笑:“当然不一样,自从我晋升,这具皮囊就越来越美了些,只不过这么一具好皮囊却生在我这么一个男人身上,倒是可惜了。”季玄婴用拇指缓缓摩挲着师映川白嫩的脸庞,淡然道:“不,我指的不是你的样子,而是你我的性格为人……我们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师映川微微一怔,似乎有些奇怪于对方会有这样的话,不过他很快就笑了,心有所感:“是啊,因为你和我都长大了,成熟了,不是么?”季玄婴笑而不语,师映川见他整个人清峻如竹,微笑起来更是动人,心中忽然就想起曾经晏勾辰问过的‘你们成亲也有一段时间了,莫非从未有过亲近之事?’的话来,如此心下一动,却是不自觉地有些心猿意马,拉住了季玄婴的手,他二人都是美男子,两只洁白修长的手掌傍在一起,煞是好看,季玄婴低头一瞧,又看看师映川,眼中就有了询问之意,师映川看到青年澄澈不染一尘的眼睛,犹如未经人事的处子,毫无男女之欲的概念,通透无比,忽然间就生出一股羞愧之感,把手松了,季玄婴见状,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便道:“映川,你是想要和我亲热?”
话都挑明了,师映川自然不好再装模作样,便咳了一声,讪然笑了笑:“一时把持不住,叫你见笑了。”季玄婴伸手摸着师映川的头顶,道:“你我已经成婚,没有见笑这样的说法。”青年皱了皱眉:“说来我们成亲也有些时日了,不过自从数年前有了平琰的那一次之后,我们倒是再不曾亲近过,这是我疏忽了,见你不曾有过这个意向,我也就没有提起,现在想来,也算是我没有尽到作为配偶的义务。”说罢,就欲解开衣带:“……要现在么?”
“打住打住……”师映川赶紧按住青年的手,哭笑不得:“你这么一来,怎么好象我成了好色之徒似的?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我知道你对这种事没有兴趣,既然这样,勉强做起来也没意思。”又看着对方水墨画一般好看的面孔,苦笑着感叹:“这还真的是纯粹的柏拉图了……”季玄婴停手,凝眉道:“这样会委屈你,所以你也不必顾及什么,我不是不可以。”
“说什么委屈,你这样讲,只会让我汗颜。”师映川摇摇头,就事论事:“你,宝相,十九郎,你们三人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心气高得很,我却一下把你们几个都占了,应该说是我让你们委屈了才对……好了,我也不是什么色中饿鬼,这种事对我来说一向都看得很淡,所以你绝对不要有什么想法。”说着,想起往事,不觉亲了亲季玄婴的嘴角,柔声道:“你生育平琰的那段时期很辛苦,也有危险,我不想让你再生了,所以,这种事不做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