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梁,女子和离之后改嫁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妇女和离后并非只能孤独一生,牧婉清就算不再是永安侯夫人,她也依旧是前镇国大将军之女,当朝丞相之妹,只要她想,良人便能再有。
“和离自然得离,只是……”牧婉清抬手拭去脸上泪水,而后又从怀中掏出手绢,转身弯腰,温柔地帮盛欢擦去眼泪。
“只是他害我女儿吃了这么多苦,又凭借着我们牧家一步一步爬到今日高位,如此轻易和离,岂非太便宜了他。”
赵杰问:“娘欲要如何?”
盛欢泪眼蒙眬间,看见母亲牧婉清听见这句话时,眼中闪过一抹令人神颤骨寒的狠绝。
牧婉清没有立刻答话,直到她将盛欢面上的泪水,全都擦净,才背对着儿子,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若想劝我原谅你爹,不必多费唇舌,你若觉得你爹应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日后也不必再喊我一声娘。”
她转身,看向儿子,“杰儿,从今日开始,你要爹就没有娘,你先想好你要跟着谁,娘方能回你这个问题。”
牧婉清冷静的声音和气势充满了整个相府大厅,这是盛欢头一次见到永安侯夫人褪下温柔的模样。
盛欢跟着母亲看向自己的亲生兄长赵杰。
她与这个亲哥哥可说一点也不熟,打自她被接回侯府,兄妹两人就只有说过一次话,还是永安侯夫人让两人开口,彼此方称兄道妹。
她与赵杰疏离而陌生,赵杰更与那护了她两世的兄长盛煊截然不同。
虽然盛煊早就知道她的身世,可盛煊终究当了她两世兄长,前世更是为了护她,不顾一切的回头,只身一人与几个杀手拼命。
盛欢对盛家父子的感情实在太复杂,她拥有两世记忆,并不是知道他们也参与其中,便能马上断绝一切感情,将他们当成陌生人。
可她也没办法再喊盛父一声阿爹了。
有因方有果。
要不是盛父帮着盛翊臻助纠为虐,那么前世她又如何落到那样的悲惨下场?
只是对于盛煊,他两世都待她如珠如宝,她还记得这一世,阿兄突然说以后要发奋读书,当状元时,她曾问过他为什么。
当时盛煊只笑着说,只要他连中三元,必定能在京城出人头地,那么她的身份地位亦能随着他一抬,日后就算不能嫁给勋贵当正妻,亦能嫁个小官当正妻。
而她之所以嫁入宁家只能为妾,那是因为大梁的六大皇商,大梁开国皇帝曾亲自封官授爵,且皆为正二品。
皇商之职历代世袭,皇商之子在接下家主之位后便也同时接下了官位。
而宁绍极有可能接下家主之位,她从前不过是名小商女,又如何嫁入如此高门大户之中。
盛煊考取功名不为自己,只为了她这个妹妹,当时盛欢还小,听得懵懵懂懂,直到长大才了解兄长的一番苦心。
那日她得知兄长十多岁时就知道自己为永安侯千金时,曾对他失望不已,可她知道盛煊的性子,他虽会为了她这个妹妹不惜与盛父撕破脸吵架,可他却也不可能亲手将自己父亲推入绝境。
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她最好的一切,尽管她本来就能更好。
盛欢想起曾经的兄长,顿时有些难受。
再次抬眼看向赵杰,只见赵杰神情坚定,冷声道:“儿子自然跟着娘。”
牧婉清此时眼底才露出些许笑意,“你不要那世子之位了?”
“儿子素来醉心医术,一心从医,未曾贪恋过世子之位。”赵杰如实道。
牧婉清看向兄长,“那外室如今人在何处?我想先见她一面再说。”
牧逸春摇头,“我虽在极短的时间内打探到她的住处,可我的人到那儿时,早已人去楼空。”
牧婉清闻言倒也没有太过意外,想来是当初将盛欢认回时,永安侯就早一步将人给送走藏了起来。
所以那外室才是他心中的白月光,而娶她,不过是为了登上高位是么?
牧婉清忽地冷笑一声,淡道:“我暂时不会与永安侯和离,之后兄长便与我理应外合,待将我们牧家给他的一切全讨回来,再和离也不迟。”
她牧婉清,平时虽然温婉可人,却可实际上却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有仇必报的主,永安侯既然能在她面前扮演了这么多年的深情夫君,她又如何不能扮演温柔夫人。
敢让她的女儿流外在外十多年,还让她平白疼爱了外室之女这么多年,只是和离,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杰儿,我不会要你做个不孝子,但娘希望你方才所言为真,日后不会突然为永安侯求情或泄密。你若觉得娘的手段阴毒狠辣,你现在就可去告诉永安侯。”
赵杰活了近二十年,头一次觉得无奈,再次保证:“儿子既然说要站在娘这边,必不会出尔反尔。”
他走到盛欢面前,面无表情,神色严肃而认真,一板一眼道:“兄长之前疼爱赵舒窈多年,一直将她当成亲生妹妹,再加上你回府后,娘一直偏爱于你且冷落赵舒窈,我才会与你刻意保持距离。”
“如今我既已知道真相实情为何,自然不会再对外室之女有任何兄妹之情,你且可放心。”
盛欢微微一愣,赵杰其实眉眼与她有几分相像,大约可瞧得出两人的确为兄妹。
之前赵杰对她极其冷淡与疏离,她本来打算当做自己这辈子都没有阿兄,没想到他得知一切真相后,居然直接了当的来她面前坦言一切。
盛欢不禁愣怔了好几瞬才反应过来,“好。”
此时她才终于注意到,自进了相府就异常安静的凌容与。
她走到凌容与面前,问道:“殿下究竟对赵舒窈做了什么?”
盛欢提起这件事,牧婉清与赵杰亦同时看向凌容与。
凌容与见她主动与自己攀谈,墨眸不自觉地浮现愉悦笑意,目光不受控制地黏在她脸上。
“她欲要对你如何,孤便让她自尝苦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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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回那赵舒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