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路。”老妪颤巍巍道:“去找善无畏,善无畏有个药园,给咱们百姓救苦救难,就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吕仲明问明路便朝东北走,老妪又在身后道:“一年不如一年了……”
三伏天,地上被烤得滚烫,吕仲明一边走,一边心想要用什么药材配才好,又想到一旦瓦岗军进犯,荥阳就危险了,到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隋军一旦失利,带罗士信与秦琼走么?
他们会不会跟着自己走?就怕都不愿意走,要给张须陀报仇,那当年他们是怎么走的?
足足走了一下午,吕仲明既热又渴,沿途两道光秃秃的,剩点树桩,都被官兵砍了去烧火,真正的是满目荒地。只有依河一侧有一座破烂寺庙,庙后的河水哗啦啦地响。
吕仲明喝了几口河水,抹了把嘴,喊道:“有人吗?”
庙门掩着,上了把锈迹斑斑的铜锁。吕仲明推了推,钻不过门缝去,便绕着黄墙走了几步,纵身一跃,上了墙头,又翻下来。
庙内有一小片花圃,吕仲明一见之下便道:“太好了!”
花圃内种着不少三七,那是活血化瘀的良药,然而主人却不在家,吕仲明又喊了几声,心道罗士信的屁/股要紧,顾不得等人回来了。先挖几棵,再留几个字,改天再登门道谢。
正躬身要挖时,背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笑吟吟道:“这位公子,不问自取,是为贼也,这道理都不懂?”
吕仲明直起身,回头一看,见来了两个人,一人身穿粗布衣裳,是个道士,另一个却是名身穿青衣的书生,吓了一跳,定了定神,说:“来者何人?”
书生打量吕仲明,眼中带着笑意,吕仲明贸贸然来偷药,又是偷对家佛门的药,心虚不已,见二人都是不是僧人,便不甚在意,也朝他们笑笑,互相打量。
道士二十出头,一脸风霜之色,皮肤粗糙,像是弃锄修道的耕者,是个凡人人。想必也是来求药的,然而书生……吕仲明却看不出书生底细。只见这书生肤色白皙,容貌俊秀,眉目间又带着淡淡的亲切之意,二十岁上下,虽是在调侃吕仲明,却令他心生好感。
“花鸟虫鱼,飞禽走兽,凡间生灵,俱是天地一体。”吕仲明笑道:“无我无非我之分,我的手拈了根我的头发,手又怎么能算是贼?”
道士笑道:“说得好。终于碰上个能与善老弟一较机锋的人了。”
书生一哂,随口道:“找什么药?”
“化瘀活血的三七。”吕仲明一本正经道:“这庙里主人什么时候归来?待他回来后我再求药罢了。”
“摘吧。”书生道:“慈云大师是我老友,种药就是为的救治百姓。”
吕仲明想了想,便摘了几棵,拢在袖中,书生道:“不赶的话进来喝杯茶如何?”
吕仲明心道我俩哥们还一屁/股血淋淋地趴在床上,就先不喝了罢,然而还没说出口,却见那书生带着期待的神色,似乎有话想与他说,便只得点头,跟着书生进庙宇里去。
破庙内尽是蛛网,昏暗的阳光从破洞内投射出来,照在佛像脸上,那佛像以沙白石铸成,久经岁月,已布满灰尘,然而慈祥面孔,却看得吕仲明心中一震。
那道士问明情况,吕仲明对身穿道袍的人还是很有好感的,一见之下便将其划为自家人。
当然,张须陀的部队乃是官兵,现在又是来剿匪的,说太多万一泄密很危险,吕仲明便随口胡诌了个缘由,告知那道士,自己有两名朋友,被恶霸欺□虐,挨了棍打,正在为他们寻药,道士听过后便建议道:“暑气攻心,调和三七后,还须以乌梅汤灌下,否则皮肉伤毒淤积体内,难以排解。”
“对。”吕仲明有点意外,这二人看上去都对医道知之实多,便道:“在下吕仲明,未曾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魏征。”那道士礼貌道:“这是我故交好友,善无畏大师。”
吕仲明:“……”
魏征……魏征,这个魏征,就是那个魏征?吕仲明知道这号人物,魏征先投瓦岗寨,后跟随李建成充当洗马官,玄武门之变后,从李世民。在太子李建成帐下时,魏征不止一次建议李建成先下手为强,收拾李世民。
然而李建成没有听魏征的,死在李世民手下后,李世民开始翻旧账,找到魏征,魏征却理所当然道各为其主,当初太子早听我一言,何至有今日?
李世民大笑三声后,不仅没有降罪,反而重用了魏征。
如果就是面前的这个人,那么他现在还不知道未来的处境,应当是在瓦岗寨里,投奔李密。吕仲明不由得心生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