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什么急,谁要你的命了?有话慢慢说。”韩秀峰再次接过话茬,紧盯着他问:“王阿贵,本官就问你一句,你究竟能不能听懂法兰西人的话,究竟认不认得法兰西文字?”
当着坏透了的林庆远面,王阿贵不敢说谎,只能硬着头皮道:“小的能听懂,小的九岁时就去法兰西洋商家做事,也认得一些法兰西的字,不过认不全。”
“我们自个儿的文字呢?”
“认得几个,写得不好,也认不大全。”
“有没有娶妻生子?”
“娶过,不过生孩子时难产死了,大人和孩子都没保住。”
“这么说你也不容易,起来吧,站到那边去。”
“谢韩老爷。”王阿贵连忙拿起礼帽爬起身,提上皮箱站到一边。
第二个是广东香山人,不但取了个洋名叫陈乔治,而且信奉基督教,庆贤用杀人般地眼神盯着他问:“如此说来你不但信奉邪教,还认贼作父?”
“禀老爷,我……我父母死得早,我自打记事起就跟着波尔神父,要不是波尔神父收养,我……我早饿死了。再说波尔神父是神父,不是养父也不是义父。”
“只要带个父字就是认贼作父,何况你不但认贼作父,还为虎作伥,帮洋人在我大清传教,按律当斩!”
陈乔治意识到想活命得跟王阿贵一样求韩老爷,急忙道:“韩老爷,小的冤枉,小的没帮着波尔神父传教,小的只是在教堂打杂。”
“打杂也不行啊,不过本官念你入洋教实属迫不得已,可以网开一面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谢韩老爷,谢韩老爷。”
“别谢了,先起来吧。”
……
挨个问完话,总算搞清楚了。
林庆远拢共骗来六个人,其中一个是祖籍宁波的厨子、一个是祖籍广东香山小时候被洋人收养后来竟帮着洋人传教的传教士、一个是英吉利洋行的伙计、一个小时候跟着叔父去爪哇讨生活又跟着洋人漂泊到上海的福建人。
最后一个更厉害,祖籍台湾,不但做过水手下过南洋,还曾伙同几个花旗水手在广州走私过鸦片,被广州那边的官府悬赏捕拿之后逃到了上海,跟刘丽川一起造过反,发现刘丽川成不了气候又逃到花旗商船上做苦力,在被林庆远骗来之前还曾跟花旗的兵船去过日本。
原本想请几位“学贯中西”的大才,结果请来了这帮货色。
韩秀峰不免有些失望,但还是起身道:“你们几个给本官听仔细了,这儿是京城,不是上海,也不是广东,更不是香港澳门。到了这儿就得遵守朝廷的法度,就得守本官这儿的规矩,谁要是不老实,休怪本官新账老账一起算,送你们去菜市口明正典刑!”
“韩老爷,小的冤枉啊……”
“韩老爷说话,竟敢喊冤叫屈,是不是不想活了!”恩俊立马冲上去踹了一脚。
“韩老爷饶命,韩老爷饶命!”
“好啦好啦,再废话本官真会要你的脑袋!”
韩秀峰瞪了他们一眼,等恩俊退下接着道:“本官把你们从上海找来,是想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你们为朝廷效力。只要守规矩,只要老老实实办差,本官不会亏待你们。从今往后办差和吃住都在后头的书肆,每人每月给银十两。效力满五年,想回乡的本官会送上盘缠让你们回去。想留下接着效力的,本官会奏请皇上赏你们个一官半职,好让你们光宗耀祖。”
林庆远等的就是这句话,不禁说道:“韩老爷言出法随,难不成还能骗你们?”
庆贤也冷冷地说:“奉劝诸位,别给脸不要脸!”
王阿贵意识到想走没那么容易,再想到在这儿干满五年真能做官,急忙道:“小的遵命,小的愿意为韩老爷效力。”
“这就对了嘛。”韩秀峰微笑着点点头,随即指指庆贤:“这位是庆贤老爷,从今往后你们就跟着庆贤老爷办差。林庆远,从今儿个开始你便是我‘厚谊堂’吏房经承,辅佐庆贤老爷办差。具体要办什么差,等安顿下来庆贤老爷会跟你交代。”
“遵命。”
“这两位诸位是认得的,不过本官还得介绍一下,这位是乾清门侍卫恩俊,这位是三等侍卫袁大头,都是皇上的侍卫,都是皇上的人!从今往后,你们不管去哪儿都得先跟恩侍卫或袁侍卫禀报,谁要是未经首肯擅自外出,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