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应该是真正伤的不轻,曲长负瞧着他的狼狈样子,还笑着说了句什么。
虽然从他的神情中,不可能看到温柔关切,但齐徽敏锐地察觉出,曲长负与这个人之间,有着超乎一般的信任和熟稔。
否则他不会轻易对人笑,也不会允许别人坐他的马车。
等到回到京城,看见靖千江一同从惠阳而归,齐徽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那天看见的是谁了。
他的认知好像还停留在上一世,曲长负的心思都在自己身上——即使不是他想要的那种感情。
但最起码齐徽知道,即便曲长负不喜欢他,其他人也不会造成什么威胁,毕竟曲长负这人心冷得很。
就算有任何的嫌隙矛盾,那也都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只要想办法解决掉,让他原谅自己就好了。
可在看见靖千江的那一刻,齐徽突然意识到,原来所有的人都在前行,曲长负并不会在原地等着他想办法道歉和弥补。
他不再属于自己。
自己也再也没有资格,那样理所当然地跟他同进同出,闲来谈笑,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位置被其他人填补,甚至不敢靠近。
这话可能说出去都没人信。
一向事事力求完美,不愿给人留下半点把柄的太子,从小到大的认知,就是凡事都要以符合地位以及大局为重。
他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事、物破例或者失控,但如今,居然感到了心痛和后悔。
他真正爱上了一个人,不知是从相见的第一面,还是从对方身死的那一刻。
觉得对不住他,又放不开他。
这简直是,见了鬼了。
曲长负时候,齐徽过的很煎熬,他曾经以为自己一定是因为愧疚才会如此。
可是有机会重新弥补过失了,发现这人还好端端活在世上,他才恍然惊觉,自己想要的更多。
曲长负等了片刻,眼见对方没有下文,便接着齐徽的话说下去:“殿下想说,你听闻我遇险,所以亲自赶去了惠阳?”
齐徽点了点头,低声道:“你身子不好,不要轻易涉险,我……很担心。”
曲长负好不动容,淡淡地说:“殿下,你的担心无法缓解我的险境,因此毫无用处。上辈子我来找你也好,去死也好,都是我在利用你,而你,也相应的得到了不少好处。”
“这一世呢,我对你不感兴趣了,所以请殿下没事不要总在我面前晃,表演你的深情和存在感,我是不会再受你拉拢的,这出戏,很没有格调啊。”
他这张嘴,简直让人恨的连牙根都在痒痒,即使确实觉得对不住曲长负,齐徽还是忍不住气的双手发抖。
他一把抓住曲长负的胳膊,几乎咬牙切齿:“你觉得我是在演戏吗?我就差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了!既然你承认了当初对我也不过利用,那你可想过,你死后我的日子是如何过的?你说开始就开始,你说停下就再不肯回头,你太狠了!曲长负!”
曲长负平淡道:“哦,你当初也可以不被我利用,谁让你没有拒绝呢。这都是你自找的。”
齐徽胸膛起伏,呼吸渐重。
曲长负将自己的手臂从他指间抽出来,眼神冷静的叫人心里发寒:“生前百般算计,何必强调死后如何悲痛?你的任何痛苦,与我无关。”
第44章 青宵一握雨
曲长负走后,齐徽独自回到了东宫,坐在书房里出神。
这件书房当中,多年来陈设摆件都未曾变过,点点滴滴都有着曾经的回忆,他有时候独坐窗前,便仿佛回到了过去似的。
外面的门被叩响,求见的是东宫总管葛胜,他身后还领着两个小太监,抬了一摞画像进来。
葛胜冲齐徽行了礼,恭敬道:“殿下,这是骊妃娘娘派人送来的画像。娘娘说下个月皇上便要给您选妃了,眼下京城中适龄小姐的册子都在这里,先请殿下过目。”
因为先前齐徽已经放了狠话,骊妃近来也不敢太过干涉他的政事,但选妃这方面,她则是一直盼着齐徽找一位家世上可有助力的小姐,如今总算有了得以施展的空间。
这回精心挑选出来的,相貌还是其次,身份上都是名门贵女。
心烦什么来什么,齐徽的脸色不太好看,葛胜隐约知道一些他的心事,说完话便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片刻,齐徽说道:“先放在一边罢,母妃那里孤去回话,没你的事了。”
葛胜如蒙大赦,连忙道:“谢殿下体恤。”
说完之后他又瞧了瞧齐瞻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宋编修在外求见。”
宋彦目前任翰林院编修,并非东宫属臣。
但他的父亲在齐徽幼时便是太子暗卫,后来又假死前往西羌卧底,宋彦也自小为太子侍读。
这双份的情分加在一起,使得齐徽对他总是相较别人亲厚许多。
更何况,宋彦……乃是曲长负的表兄。
因此,即使心绪不佳,齐徽还是允见了。
宋彦进了门,却是笑吟吟的,说道:“殿下,您最近总是一副心中郁结的模样,令臣十分担忧啊。听闻京城里新开了一处酒楼,特来请殿下同去,不知您可否赏个面子?”
齐徽也觉得愁绪难以排遣,很想大醉一场,便同宋彦一起出来了。
那家酒楼里面的酒菜果然不错,齐徽喝了几盏酒,听宋彦随口讲些家中趣事,随口说:
“这回曲郎中将惠阳流民之事处理的很好,父皇几次同我们提起,也都是赞不绝口,你父亲应是很高兴罢?”
宋彦的养父宋鸣风便是曲长负的二舅,对他向来疼爱,宋彦顿了顿,笑着说:“是。家父还专门给祖父他们写了信过去说这件事,最近这几日都是满面春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