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意世间江河,无论大小,其中有水,心中便盛明月。
原是比喻佛性自在众生之心。
而他名千江,谁又是他的佛祖神明?
他忽想起数年前的初见,冷月正空高悬,溪流凝结成明镜一样的冰面,风满梅花香。
自己受了伤躺在地下,茫茫雪地与月下清辉之间,就这样走来一位秀逸明澈的少年,仿佛降在人间的月华成了精。
他踏着积雪,一步一步地走到自己身边,俯身望来,眼神清冷。
仿佛一眼,望尽一生。
靖千江默了默,浅笑道:“乡下人读书少,名字是爹娘胡乱取的,听大人这样说,竟文雅许多。”
“是嘛。那本官对你,真是有再造之恩了。”
曲长负抬起眼,月光穿越两生两世与面目全非的前尘,映在他清澈如初的眼眸中:“我乏了,出去吧。”
靖千江微微笑着,又有几许说不出的惆怅:“是。”
*
七日之后,正赶上重阳佳节,军营经过白天的照常操练,也在入夜时摆起了宴席庆祝。
因为军士众多,为表一视同仁之意,宴席开在了露天的校场上。
各部兵将围着一张张圆桌而坐,曹谭曲长负等官职较高之人,则坐在更高一阶的露天演武台之上。
曲长负到军营中满打满算也不到一个月,又不太经常出门,有些人早闻其名,直到此时方见真人,不由议论纷纷。
“你瞧,曲主事生的真是俊美。”
“相貌是很出众没错,可看上去也太文弱了一些,又年轻,怎么会被派到军营中来啊,他能做什么?”
“人家是文职啊。你莫要看他这般就心存轻视,别忘了陈英是谁抓回来的。这位心思灵,手段又狠,可是个硬茬子!”
“哼,营中这么乱,那也没看他整顿出个什么样子来。官官相护,受气的总是我们罢了。”
“啧啧啧,你们若光是闲聊,滚一边去聊成不成?挡着我看曲主事了!平时本来就难得多看上一眼的。”
台上诸人则对这些普通小兵们的议论置若罔闻,曹谭斟一杯酒,冲曲长负举了举:
“今日是本官与曲大人共事的头一个重阳节,很多事也多亏了曲大人从旁助力,只望日后仍可如此,同心戮力。”
曲长负一哂:“这样的时日,怕是也不多了。”
曹谭脸色微微一变。
曲长负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展颜道:“长负资历尚浅,自然尚待多多历练。但想必大人升迁的日子却不会太远,不是吗?”
这话说的动听,虽然知道他不过客套,曹谭还是哈哈大笑:“那就借曲主事吉言了!”
他也喝了酒,看着曲长负,心中暗道这样一个才貌俱佳的美少年,偏偏生了一副狠辣心肠,真是可惜了。
想想他一会就要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曹谭觉得有点遗憾。
要不是曲长负一意想要来此立功,踩着他的过失上位,自己还是很愿意心疼他的。
酒过三巡,席上诸人无不尽兴,气氛也逐渐放开,便有人陆续离座交谈敬酒。
曹谭似是有些醉了,借着酒意询问曲长负:“曲主事今年已经十九了罢?不知定下了哪家的闺秀?”
曲长负道:“尚未曾定亲。”
曹谭笑道:“听你这意思,似乎连个通房男妾都没有了,那不如老哥今日当个大媒,给你介绍一位佳人如何?”
曲长负似笑非笑:“哦?”
他们周围的人,有知情的,也有蒙在鼓里的,听曹谭这样说,都感兴趣地看了过来。
风流韵事从来都引人好奇,更何况男妾在本朝虽属寻常,但放到讲规矩的世家大族,往往是不能在迎娶正妻之前纳入。
曹谭会这样提起,未免显得有些奇怪。
曹谭高声道:“林子杰,你过来。”
林子杰早在一边候着,此时便站了出来,向各位长官行礼。
曲长负看了他一眼,这回衣服倒是穿齐整了。
不过在这身普通的土灰色号衣之下,林子杰仍旧显得唇红齿白,确实要比普通兵卒亮眼几分。
靖千江撇了撇嘴,他怎么也比这个小白脸好看许多吧。
当时易容一念之差,怎么就没易个好看点的,嗐!
曹谭道:“这位曲主事一定认识,就用不着我过多介绍了罢。”
曲长负道:“曹大人说的话好生费解。你说要为我做媒,却叫了个兵卒出来,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曹谭大笑道:“曲主事,年少风流不是坏事,可是人都到手了,你却在这里装糊涂,未免缺了几分担当啊!”
按照原本商量好的规划,林子杰此时就应该委屈哭诉曲长负逼他就范的种种”恶行“,要求曲长负为自己的行为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