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件事里的细节越多,便越能取信于人。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再加上他这么一撒娇,倒真是让人信了。
儿子突如其来的亲近令信阳公主幸福得脑子发懵。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娘不相信怎么办?娘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很聪明。”
“我有我的办法。”
看样子效果是达到了。
他娘沉浸在与儿子相处的喜悦中,失去了应有的判断与怀疑。
但其实,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是为了达到目的才去亲近他娘,还是他心里原本就想这么亲近她。
信阳公主抬起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儿子的手,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又在他的遭遇下心疼了起来。
“你受苦了。”
她哽咽地说,“以后,娘都不会再让你吃苦了。”
“嗯。”他点点头,将脸颊轻轻地贴在了信阳公主的手背上,“还是娘最疼我,比臭弟弟强多了!臭弟弟只知道气我!”
信阳公主的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
入夜后,母子三人在偏厅吃晚饭。
信阳公主笑着看向对面的上官庆,说道:“阿珩说你不吃茴香,我让厨子们别放香料,你尝尝看,合不合你胃口。”
上官庆早已对食物没有任何胃口,这些日子都是强迫自己的吃,要不就是随行的医官为他打一点补液。
但看着一桌子精致可口的菜肴,他还是动了动筷子,每样菜都尝了一下。
“好吃吗?”信阳公主笑着问,假装没看见他的强咽。
“好吃。”上官庆说,“比燕国菜合我胃口。”
信阳公主温柔一笑:“好吃也不能多吃,大晚上的,吃多了容易积食。”
上官庆的筷子顿了顿,鼻尖一酸,心头涌上什么,面上却不动声色,哼哼道:“好嘛,少吃点就少吃点。”
早已吃不下了。
每一口都是煎熬。
萧珩看看他,又看看信阳公主,开口对上官庆说道:“你方才吃了那么多糖葫芦,还有肚子吗?别撑坏了。”
信阳公主忙道:“你吃了糖葫芦怎么不早说?那快别吃了。”
“哦。”上官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垂眸,放下了筷子。
萧珩说道:“哥哥……还要回燕国的。”
信阳公主埋在宽袖下的手一紧,用了极大的努力才克制住抱头痛哭的冲动。
她看向兄弟二人,面上微微一惊:“是吗?庆儿不留在昭国?”
萧珩暗叹一声,陪他俩继续演戏:“我和哥哥商议过了,我们的身份不必换回来。”
信阳公主胀痛的喉头滑动了一下,笑了笑,说:“什么时候动身?”
萧珩说道:“边关在打仗,燕国国君又刚中过风,朝中无人主持大局,哥哥得尽快回去。可能就这两日了吧?”
信阳公主的右手夹着菜,左手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她依依不舍地看向上官庆,眼眶不自觉地泛红:“那你还会回来看娘吗?”
上官庆笑着说道:“当然会了,对叭,弟弟?”
萧珩:“嗯。”
我会扮成你,回来探望娘亲。
信阳公主的眼泪吧嗒一声掉了下来。
上官庆隐忍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信阳公主抹了泪,红肿着眼眸道:“没想到你才回来就要走,娘去给你收拾东西。玉瑾!”
“诶。”
玉瑾打了帘子入内,将信阳公主自椅子上扶起来。
信阳公主出了偏厅,走过长长的回廊。
转过弯后,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在漫天的风雪中,双手捂住脸,浑身颤抖地哭了起来。
屋内,萧珩无奈地看向上官庆:“娘看出来了。”
上官庆低声道:“我知道。”
萧珩问道:“那你还要走吗?”
上官庆的神色很平静,他走的每一步都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从一开始就做好的决定:“我不能死在她面前,我希望她记住我……是我活着的样子。”
“是一个鲜活的儿子。”
“而不是一具在她怀中再也无法唤醒的尸体。”
“那将是她挥之不去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