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大殿静得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火红色的水流与冰蓝色的水流不知从何处而来, 却呈阴阳鱼状汇聚在大殿的中央。火红的一侧如岩浆涌动,不时爆开的气泡中是一团团细小的火焰,而冰蓝色的一侧如在水中揉碎了无数珠玉,细碎的光亮是一颗颗散发着寒气的冰晶。
而这两种水流汇聚之处,一尊黑色的棺椁漂浮其上,一片片如白云一般洁白,散发着乳白色光晕的灵芝附着在棺椁的侧壁之上,一见便知不是凡品。
而杨毓忻就坐在棺椁的一侧,披着火红色的狐裘,眼尾晕开浅浅的红晕,琥珀色的凤眸有些朦胧,似醉非醉地噙着一抹笑意。
林徽末怔住。
那是他从不曾见过的杨毓忻,眉睫轻佻,慵懒而邪肆。但什么地方像是已经空了,所以,再盛的美丽,却如花开荼蘼,萦绕其上的是死亡的绝艳。
“这个时候的人间,应该开始下雪了吧。”琥珀色的凤眸微阖,杨毓忻似是有些困倦地一手撑着头,慢慢地说道。
他的身后,黑发蜿蜒,但其中,丝丝缕缕已然泛起了白。
林徽末怔怔地看着梦中的杨毓忻,愕然发现,梦中的挚友,竟比起三年秣陵蚀灵藤缠身的时候更瘦,随后探出狐裘的手腕根本就是皮包骨。
依旧好看,却让人心生酸涩。
白皙的手掌随意一拂,寒气升腾至大殿的穹顶,而后,化作轻雪,轻轻落下。
手腕一翻,一个酒坛子就被他拎在手中。他轻轻晃了晃酒坛,像是在向谁示意,忽地曼声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唇角的笑意渐渐加深,似是自语一般重复道:“能饮,一杯无?”
大殿之中,传来一声叹息,随后是宛如喟叹一般的轻声自语。
“看来,这一年的红尘醉,还是我一人独享了。”
*
林徽末霍地坐起身。
梦醒了。
窗外夜色沉沉,子时已过,正是好梦正酣的时候。但林徽末却因为一个噩梦惊醒,顺带惊醒了一旁的杨毓忻。
但对于杨毓忻而言,从睡梦中惊醒不算什么,真正吓到他的却是林徽末的表现。
因为他在哭。
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下,就跟冲塌了堤坝的洪水一样,偏偏林徽末自己无知无觉。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杨毓忻蓦然瞪大凤眸,手脚近乎无措地悬在半空中,一迭声地问他怎么了,那副样子仿佛天塌了一般。
林徽末茫茫然地一抬手,直到眼泪砸在了手背上,迸溅出细碎的流光,他才恍然意识到,原来是他哭了。
他、哭、了!
然后,林徽末就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