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纸条上赫然是皇帝的手笔, 逼真到连玄烨本人看到了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他忘记了自己约过容凰。
容凰小心瞧着康熙的脸色, 有条不紊地道:“皇上, 臣妾今儿个用完晚膳之后不久本想早些歇息,没想到乾清宫的魏喜魏公公忽然来了翊坤宫,让臣妾今夜戌时三刻去畅音阁角楼二楼左手边第一间房去, 说是皇上有话对臣妾说。臣妾当时就觉得不对劲,皇上才离开翊坤宫没几个时辰,什么话非得今夜说, 还得去那戏子伶人住的屋子里去?所以臣妾就没有应, 打发了德安去畅音阁报信,推说身子不适来不了了。”
她顿了一顿, 酝酿着措辞, 抬起眼睛似不经意地瞟了荣嫔一眼, 沉声道:“谁知那魏喜却是不肯轻易放过了臣妾, 他不知从哪里拿出这张纸条来。臣妾见是您的字迹, 就硬挺着不适前来赴约。只是临走的时候身子实在不爽,让宫人赶去太医院叫了太医来瞧, 喝了一方止痛的药,这才匆匆忙忙地赶来。谁知道这一来就遇到这种事情……”她眨眨眼睛, 适时地掉下两行清泪:“皇上,您可要为容凰做主啊!”
“岂有此理!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康熙气得额头青筋暴起,盛怒之下,一脚将紧紧缠着他的荣嫔踢翻在地,把荣嫔摔了个四脚朝天,在宫人们面前好生没脸。赫舍里见了这一幕心中暗爽,好一个荣嫔,竟然敢背叛她,活该这么丢脸!
芳儿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落井下石,因此当荣嫔丢人丢到家时,赫舍里及时地添了一把火:“皇上,这可是假传圣旨的大罪!荣嫔既然可以模仿皇上的字迹,那么她模仿出纳兰公子的字迹也不奇怪啊!这摆明了是荣嫔要陷害昭妃,还妄想拖着臣妾下水!”赫舍里现在是气疯了,也顾不得平日和荣嫔如何交好,只想着如何祸水东引把事情全都推到荣嫔身上以求自保。
康熙死死地盯着荣嫔,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他没想到荣嫔竟然这样大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假传圣旨!
他更想不到,也永远无法知道的是——荣嫔是找人模仿了容凰和容若的笔迹不假,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假传过圣旨。这张纸条其实是容凰派人伪造的,与荣嫔真真正正无一点关系。
容凰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在一旁轻泣道:“皇上,幸亏臣妾把这张纸条留了下来,不然臣妾可就怎么都说不清了……”她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道:“其实,就算臣妾手里拿着这张纸条,只要臣妾提早一步来了这里,到时候被抓个‘人赃并获’,臣妾就算有这张纸条作为证据,皇上盛怒之下,臣妾说什么您都不会信了……”
康熙心头一跳,只觉得刚刚困惑他的那团疑云正在被人缓缓拨开。是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要他亲眼看见容凰和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到时候容凰手中的这张纸条不但不会救她,反而还会害了她的性命!因为一旦到了那个地步,荣嫔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称容凰早有准备,这样一来容凰不但红杏出墙,还犯了假传圣旨的大罪!
“贱/人!”他一脚踢在荣嫔脸上,简直毫无怜惜之情。这一脚踢的极重,可比耳刮子有力气多了。而且……也足够让人丢脸!
荣嫔白皙的面孔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污黑的脚印,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脸,要说疼痛还是其次,荣嫔最怕的是丢人!
“皇上,请您相信臣妾啊!”荣嫔很僵硬地抽了下嘴角,“无论如何,那纸条上明明就是纳兰容若的字迹——”话一出口,荣嫔就呆住了。待她回过神来猛地抬起头看向容凰,那眼神好像在看一条毒蛇。“是你,一定是你伪造了纸条想要陷害我!”
容凰做出很害怕的样子来,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半步:“荣嫔,你——你这样陷害本宫,不思悔过也就罢了,竟然还恶人先告状?你刚才自己也说了,你送给皇后的那张纸条上是纳兰公子的笔迹,但,也仅仅是笔迹罢了。皇上的笔迹你尚且可以模仿,纳兰公子的又有何不可呢?本宫可没有荣嫔那样大的本事,连御前的人都能收买……”
康熙在旁听了这话,只觉得心惊肉跳。他的妃嫔,这个生下他长子的女人,竟然已经把手伸到了乾清宫?魏喜是谁,那是乾清宫副总管,成日跟在皇帝屁股后面的!一想到魏喜可能会把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汇报给荣嫔,玄烨就浑身不舒服,好像时时刻刻都被人盯着一样毛骨悚然!
“魏珠!”康熙脸色铁青,咬着牙一字一字道:“你的好弟弟人呢?”
魏珠连忙跑了过来跪地磕头:“皇上息怒,奴才已经差人去找了!”
荣嫔心中一沉,忽然冒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从来都没有派魏喜去过翊坤宫啊!她一心以为一个纳兰容若已经足够引容凰出来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假借皇上的名义?更重要的是,昭妃此举摆明了是要顺带除掉魏喜……想到这里,荣嫔忽然明白过来,容凰这是想剪除她的心腹!荣嫔已经失去了一个掌管情报的宫女诗棋,如今又要失去另一枚重要的棋子魏喜!
她庞大的情报网一旦失去了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人,很快就会沦为一盘散沙!而皇帝如果顺着魏喜追查下去的话,很有可能牵扯出一系列的线人来……这样她苦心经营了多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情报局就白费了,而且康熙和太皇太后还会就此对她生出间隙,永远提防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