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乱上将所引起的尴尬气氛骤然消散,陆忱心中虽然仍盘旋着关于此事的诸多疑问,但他无需叶泽多言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当即压下种种复杂情感,与海若约定明日到学院完成毕业手续后就礼貌地告别其余虫族,跟随雌君一起离开了枢纽站。
负责位长官打点琐碎事务的勤务员已经将飞行器提前取出,陆忱在与叶泽共同外出时一向担任驾驶员,此刻也不例外,他毫不犹豫地拉开车门示意雌君先行进入,等到对方在舱室内安全落座,这才登入属于自己的驾驶位,轻车熟路地导向了返回中心城的航线。
由于小雨尚未停歇,气候温和的主星难得在夏日中呈现出一片凉爽,考虑到处在孕期的军雌体质改变、极其畏寒,s级雄虫在按下操纵杆的同时伸出手来,将一张柔软的薄毯完全抖开,为雌君的小腹和膝盖提供了仔仔细细的全方位保护。无论在别虫面前如何严肃、如何公私分明,陪伴在家虫身边的雄主永远这样温柔体贴,叶泽心中涌起一阵暖流,悄悄翘起的唇角旁露出了一个若隐若现的梨涡。
然而,还没等他趁此机会握住陆忱的手、赶在回家前与对方温存片刻,难得没有察觉到伴侣意图的雄虫却在这时叹了口气,以指尖摩挲着薄毯一角的纹饰低声问道:“我在矩星附近遇袭的事与景上将有关吗?”
这句话虽然抛出了一个还未确定的疑问,语气却近似一句肯定的陈述,昭示着说话人已经通过琐碎信息形成了大只的猜测,并依据雌君提起那个名字时的阴郁神色准确推知此事与自己紧密相关。
从他指尖滑落的薄毯上以精密的暗金色针脚刺绣着景家族徽,s级雄虫向后倚靠在驾驶位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忍不住敲了敲手边的操纵台,皱眉问道:“那些帝国雌虫到底对他许诺了什么?”
他们所驾驶的这辆飞行器价格极其昂贵,是景郁在一年前将陆忱接回主星后所赠予的见面礼,从外观型号到车内配饰都由雄虫长辈的亲手挑选,其中那张奢华柔软的毛毯更是以珍稀星兽的皮毛揉制而成,现如今这份大型礼物本身完好如初,而重金购置它的虫族却因为叛国重罪被押入了最高监狱。
——并且,在这名叛徒长达数页的起诉书中,“联通敌虫里应外合,觊觎s级雄虫及其幼崽”赫然是一项主要罪名。
陆忱来到当前宇宙后交好的虫族并不算多,始终将性格温和、细致耐心的景郁作为一位可以信任的长辈,他虽然早就意识到对方压抑着某些极为危险的观念、很可能将要因此产生一些极端行为,却从未想过这只已经身居高位的雄虫上将竟会背叛祖国,并且还丧心病狂地趁着叶泽怀有虫蛋的时机悍然出手。
s级精神天赋使陆忱具有极其敏锐的感知力,他能通过寥寥几眼看破别虫目光中的情绪,却始终不曾在景郁身上察觉到一丝恶意,只能感受到对晚辈的真心爱护,遑论将对方与使毕业小队落入帝国埋伏的罪魁祸首联系到一起。
在将具有血缘关系的亲近晚辈送入敌虫的圈套时,这只一向温和热情、宽容细致的雄虫究竟在图谋着什么更重要的东西呢?甚至不惜为此背叛祖国、背弃家虫,对无辜的幼崽一再伸出利爪。
面对这番问话,同样心怀疑虑的叶泽眉头微蹙,忍不住将陆忱的手握得更紧,并在沉吟片刻后低声说道:“之前没来得及告诉您,景郁被元帅亲自羁押后一直没受到正式审判,是因为他现在爆发了强烈的腺体疾病,几乎很少从昏迷中恢复意识。”
这一秘密消息被联邦紧密封锁,海若等普通民众对此并不知情,只当军部的调查工作仍未结束,而熟知内情的准将阁下却叹了口气,不无忧虑地说道:“半个月前他醒了一次,当时意识非常清醒,还强撑着聆听了自己的罪状书。”
陆忱察觉到雌君话中的未尽之意,当即拍了拍叶泽的手背,示意对方轻松一些、不必如此紧张,同时随口猜测道:“以景郁的性格,想让他自行签字认罪或许要做出一些让步,审判署的官员们大概有得忙了。”
s级雄虫如同一架百发百中的粒子枪,次次都能精准狙击到叛国犯的行动和意图,叶泽心中有些不安,却又无法对雄主说谎,坐在原处绷直唇线反复犹豫了半晌,最终迟疑着答道:“您说得没错,他在拒绝签署罪状时确实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希望在行刑前与您见上一面。”
作为雌虫晚辈和下级的叶泽与景郁虽然相识数年,却只有工作上的接触,如今心中只有对胆敢伤害雄主、觊觎幼崽的叛徒的恨意,因此十分抗拒将对方的诉求告知陆忱,犹豫再三才咬牙透露了这个秘密消息,并立刻皱眉说道:“您不要去,审判署专职羁押重刑犯,早晚都会让他认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