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到雄父再次“失踪”的虫蛋此时同样表现得焦躁不安,处于发育期的它尚不懂得如何表达情绪,只能依靠幼生体的本能吸引双亲注意力,当即努力顶了顶雌虫按在腹部的手。
幼崽的本意是向雌父表明“雄父又不见了qaq”,但尽管这种程度的拍抚和“顶撞”是父子间经常发生的互动,此刻精神高度紧绷的叶泽身体状况同样堪忧,无法在猝不及防之下承受腹部的冲击,遑论立即回应虫蛋的试探。
生理上的痛楚与精神上的焦虑同时攫取了军雌的灵魂,他脑海深处的沉思被猝然打断,并难以抑制地将拳头抵在唇边、默默咽下一声不体面的闷哼,半晌才脸色苍白地长舒一口气,将滚烫的掌心按上微微痉挛的腹部,垂下眼睛低声哄道:“崽崽乖一些……雄父在路上,很快就回来了。”
随着陆忱短暂的时空之旅宣告结束,叶泽已经不再能通过完全恢复的记忆“预知”雄主当前身在何方,这对经历了诸般阴差阳错的伴侣从过去的痛楚中携手走过,终于获得了共同谱写漫长未来的机会。
然而,铺展在叶泽眼前的未来虽然是一段光辉灿烂的乐章,却由于难以预知而带有一定的潜在风险,面对此时的困境,他甚至不能完全确定主动进入虫洞的陆忱是否能顺利返回正确时空、是否会被随机抛掷到一个毫不相干的位面中去。
腹中幼崽“断连”所引发的糟糕设想在年轻准将心中不断翻腾,这只即便面对敌虫炮火也能面不改色的军雌忍受着腹部传来的阵痛,内心深处的焦虑和痛楚却更为激烈,脑海中蓦然闪过了曾经的自己坐在窗下仰望星空、含泪默念雄虫姓名的场景。
根据被补全的童年回忆,叶泽记起了十年前那只弱小无助的小雌虫如何泪眼朦胧地与未来“好友”道别,也记起了自己如何在陨星雨降临矩星的瞬间泪流满面、最终蜷缩在冰凉地板上哭到睡着的悲伤与绝望。
作为联邦最年轻的将官,叶泽一生勇敢无畏,哪怕面对数倍于己的敌虫都能仗剑直上,在面临失去陆忱的可能性时却被瞬间“打回原形”,似乎再度变回了那只被命运齿轮所碾压的彷徨幼崽。
但他毕竟在十年间蜕变为一只身居高位的强悍军雌,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为雄主提供尽可能多的帮助,只经历了短暂的思维混乱就迅速找回理智,等到强忍着生理和精神上的双重痛楚从掌心里抬起头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下的思考能力,依旧是那位沉稳从容的年轻长官。
“启动干扰器,通知附属舰注意躲避坠落星体。”
——持续已久的陨星雨已经进入尾声,周围环境内的能量开始逐步衰竭,如果继续拖延下去,即便陆忱能够幸运地选中正确时空,也极有可能无法积攒起穿越虫洞的全部能量,意识到这一点的军雌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再也顾不得其他考量,对身侧的副手沉声下令道。
坐在一旁分析数据的雄虫技术员捕捉到这条指令,顿时惊讶又困惑地说道:“干扰器的主要功能是搅乱附近的磁场,自发生成的能量并不充足,您确定要开启这些设备吗?”
叶泽放下手中的电子板,侧头注视着异议者平静地答道:“现在没有更好的方式提供额外能量,我必须确保雄主能赶在虫洞消散前及时返回。”
“但、但干扰器会为军舰航行造成极大障碍,您不担心我们的舰队会因此坠落吗?”雄虫技术员不敢与他对视,垂下眼睛微弱地抗议道。
担任准将副手的军雌是一位荣誉感极强的中校,平生最厌恶别虫看低直行军的战斗力,闻言冷冰冰地瞥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技术员,毫不客气地嗤笑道:“区区磁场干扰就能让舰队全军覆没——你以为我们是那些软弱无力的雄性吗?”
被派来前线技术支援的年轻雄虫始终在学院中任职,对军雌们悍不惧死的头铁风格并不熟悉,当即为这番略显轻蔑的回答涨红了脸。
舱室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作为最高长官的叶泽从驾驶位上起身,目光沉静地抬起手来,阻止了还想继续发言的副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