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整个身体就要被自己真元产生的离火烧为灰烬。
此时他百分百的确定,眼前这名手持着末花残剑的年轻人,便是当年的那人。
对方似乎是有意用这样的手段,要自己尝一下自己被自己的离火活活烧死的感觉。
这是真正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真正的玩火者必自焚。
在接下来的一刹那,他满是悔意,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白痴。
当年自己虽然一场火将那人烧为灰烬,然而那是在那人力尽,连一名寻常人都已经无法应付的情形之下。
他依稀记得,那人跌坐在强大的修行者尸体堆积而成的尸山之上,再也无法冲杀之时,很多人已然被杀寒了心,根本不敢上,包括他在内。
等到一名低阶修行者的飞剑刺穿了那人的身体,他才终于大着胆子出手,放出了离火。
然而十几年下来,自己居然真的忘记了那些画面,真的变成了白痴,在这人还能提剑的情况下,竟然如此信心满满的来收尸。真是愚蠢到了无可救药。
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唇齿间充满了难以言明的苦,然而就在此时,丁宁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廓:“还想活么?”
没有任何的迟疑,完全是由身心的反应,他用尽所有的力气点头。
越是像他这样强大的修行者,一身的修为越是来之不易,不知道要经受多少刻苦的修行,做出多少艰难的选择和放弃多少的东西。
所以往往越是强大的修行者越是怕死,越是像人世间的那些拥有无数财富的富豪一样,在临死之前就算是用无数灵药吊着一口气,万分痛苦也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
他的回应完全没有出乎丁宁的预料。
很多修行者一生的轨迹,从他一确定修行功法并深入其中时,便已经确定。
烈火上人修的离火,原本就是燃烧自己真元和对方对耗的功法,这虽然意味着有些甚至比他更为强大的修行者也不愿意耗费自己的修为来杀他,令他变得出奇的难应付,但从另外一种意义上而言,这也是一种特别怕死的功法。尤其没有人愿意杀他,他这一生里经受的生死边缘便比绝大多数同境的宗师要少。
早在很多年的长陵,他就已经看穿了这名离火老怪。
丁宁没有再说任何的话。
他再出一剑。
末花残剑的剑丝分裂了开来,变成了很多细针刺入烈火上人的身体。
烈火上人瞬间觉得自己的身体冰凉了下来,然后他震惊而无比惶恐的发现,自己之前被丁宁数剑封住的浑身经络,此时被打通,但是却完全用一种自己都并不熟悉的线路在流转。
或者说,丁宁的这一剑就像是重新梳理了他的经络,让他的身体里多了一些他所不能理解的通道和循环。
他气海里的真元很自然的不再紊乱的奔走。
属于七境的力量感重新回归他的身体。
这一刹那,他直觉有了杀死丁宁的力量,然而这种面对修为比自己低的修行者的直觉感也只是出现了一刹那。
在下一刻,一种因为这个念头而导致的浑身惊悸让他浑身冷汗。
他清醒过来,觉得身体里的这种力量感似乎和丁宁有了某种联系,似乎丁宁随时能给,但也随时能取。
他僵硬在地,不知道要做什么。
……
这个时候,玉勾太子凄厉的尖叫起来。
他的眼睛彻底看不见了,连惨绿的色彩都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他无法压制体内毒素的侵蚀,最为关键的是,这毒素完全侵扰了他的感知,让他产生了无数的错觉。
他感觉不到丁宁和青曜吟等人的存在,只看到无数奇形怪状,甚至是已经死去,被自己杀死的敌人在身边纷乱的穿行。
“你怎么样?”
千墓疾奔到青曜吟的身畔,看着身体都近乎扭曲的青曜吟,也是僵硬当地。
“暂时死不了,我已经先用了药,但你必须帮我正骨,否则我就算死不了,恐怕身体里的骨骼也要变得乱七八糟,不成人形。”青曜吟想要挤出一个笑容,但是笑不出来。身体里那些骨骼的碎片,让他不由得联想到荒原里杂乱的茅草。
在和玉勾太子交手之前,他根本没有胜算,他只能采用这样的手段,所以在交手之前,他已经服用了药物。
所幸玉勾太子还是小看了他,他的计划终究成功了。
千墓蹲了下来,不再考虑外界的事情,开始拼图一般搜寻着青曜吟身体里的那些碎骨,然后拼接起来。
他的年纪很小,然而做事情极为专注。
……
澹台观剑连连咳血,他的处境只比青曜吟略好。
这名天下最快的剑师,现在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青曜吟用这种手段解决了恐怕是来犯敌人中最难对付的玉勾太子,甚至连对方诡异的阴神鬼物手段都根本没有施展的机会,然而现在危机根本没有过去,最大的危机来自天上。
丁宁抬起了头。
一道如山般的阴影正在坠落。
这些腾蛇无法阻挡住天空里的那名胶东郡老妇人,又一条腾蛇被击杀。
真正牵绊住她脚步的,其实依旧是青曜吟的力量,是他的那六翅混金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