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1 / 2)

殿下快醒醒 写离声 2635 字 17天前

片刻沉默之后,荀延先松弛下来,扯开话题;“殿下躺了一天闷了罢?我读书给你听好不好?”

说着走到她床边矮架前,随手抽了一卷帛书展开,迅速扫了一眼:“是志怪故事,殿下听了夜里独自一人睡得着么?”

董晓悦一个不字没来得及出口,他又接上一句:“睡不着便召在下侍寝,不用见外。”

“……”神特么不用见外!

“不逗殿下玩了。”荀延又笑,他的内眼角尖,笑得一深,便像两弯新月。

董晓悦面上气鼓鼓的,其实忍不住偷眼看他。

荀延避过脸轻轻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缓缓地读起来:“蒋子文者,广陵人也。嗜酒,好色……”

董小姐的文言文师从体育老师,听着听着便如坠云雾,眼皮开始发沉。

但是荀子长的嗓音如清泉击石,十分好听,她舍不得就这么睡着,愣是强打着精神听他读了两则,实在困得不行,在他舒缓轻柔的读书声中睡了过去。

荀延听她呼吸变沉,又读了一则,等她睡熟了,这才放下书卷,替她掖了掖被角,捋开她垂落在脸颊上的头发,静静端详了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去。

自此以后,荀延每日下了值,不管早晚,只要她没睡,就过来坐坐,陪她说说话,或是为她读书解闷,董晓悦为自己的消极怠工感到不安,内心深处又很享受这样的时光,恨不得躺个一年半载。

可惜她得的只是感冒,不过十来天就好透了。

一转眼,到了三月三上巳。

上巳节当日,皇后照例要在宫中设宴,三宫六院和京都贵家女眷齐聚华林苑,曲水流觞,祓禊祈福。自然也不能少了诸位皇室公主和宗室女。

董晓悦病了一程子,皇后嫂子自己坐着月子还不忘每日差内侍来问候,珍贵的药材成箱成箱地往她府里抬,病好了于情于理都该进宫谢谢人家。

正巧赶上节日,董晓悦一到早便带上给侄子侄女们的礼物入宫去了。

皇后比长乐长公主只大了一岁,已经是两个皇子一个公主的娘。皇帝与她情谊深厚,后宫总共没几个人,自己过得顺遂,便有闲心兼济旁人,尤其是这个情路坎坷的小姑子。

等人一到,皇后立即将她请进寝殿,迫不及待地要开导她。

皇后刚出月子,面色红润,体态丰腴,周身笼罩着一层母性的光辉。

姑嫂两人见了面,入座寒暄一番,皇后便寻机切入正题:“听你阿兄说,前日朝会,林中书出席了。”

董晓悦端着茶碗的手一顿,挑挑眉,讥诮道:“他总算舍得痊愈了?”

皇后促狭地闪了闪眼睛,露出两个俏皮的酒窝,拿手指点点她额头:“你啊你!得了场风寒,下巴尖了,嘴也利了。”

谁都知道林甫这场病是因何而起的,董晓悦对这个热衷于给自己加戏的便宜公公可没什么好感。

皇后笑够了,敛容道:“毕竟是长辈,日后成了婚,可千万别带出来,叫人说一句以势压人倒罢了,为此伤了夫妻情谊却是不值当。”

董晓悦听出来了,她嫂子必定是受了皇帝哥哥的请托,来探她的口风呢!

她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

皇后没得个准主意,回头不好交代,只得直截了当地说:“下了朝,林中书私下里去向你阿兄请罪,还特地提了你和他家二郎的亲事。这事他虽有错,可我们家也不算毫无过失……”

董晓悦面露愧色,这件事其实还是她做得不地道。

“林中书是国之股肱,社稷之栋梁,他已经认了错,他们林家也得了这次教训,以后必不敢轻忽你。依你阿兄的意思,得饶人处且饶人,若你还对林二郎有意,便再择个良辰吉日,早些完婚罢……”

皇后边说边留意小姑子的神色,见她郁郁的并无喜色,着实忧心,“若你不想嫁他了,也尽快作个决断,林氏与荀氏都不是一般门户,如此拖下去,越发不好收场了。”

董晓悦心里明白,如果林甫犟着不肯低头,这么拖着也无可厚非,可林家已经退了一步,他们再不依不饶的便有些欺负人了。

这不是一个君主极权的时代,林氏这样的高门不能小觑。

皇后的话像一盆冷水,给她醒了醒神。

董晓悦沉吟片刻道:“阿嫂,我知道了,最多三日,我必定给阿兄和您一个答复。”

皇后掩着心口,如释重负:“这就好。”

旋即又关切道:“阿月,你我情同姊妹,阿嫂多言一句,那位荀公子……还在你府上么?”

全京城都知道荀子长住在长公主府,她这自然是明知故问,不过是不方便直说,旁敲侧击地劝她。

“荀公子只是与家里赌气才暂住几日,”董晓悦抿抿唇,喉咙里有些发涩,“我会尽快叫他回去的。”

皇后轻轻抚了抚她的肩头:“你能想明白就好,荀家不比别家,这样不明不白住在你府上,总是说不过去的。”

董晓悦垂下眼睛,点了点头,且不说要不要嫁林驸马,反正她和荀延是不可能的——她是来过关救人的,不是来谈情说爱的,她把生病当借口自欺欺人,沉溺在荀面首的温柔乡里,对自己、对燕王殿下都是不负责任。

这对荀延也不公平,哪怕他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影。

对荀子长,董晓悦是有私心的,她尽力想找出他和燕王殿下之间的联系,却始终只有那点虚无缥缈的感觉——他的个性和梁玄南辕北辙,身上也没有灵物之类的线索——而感觉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董晓悦一整天心不在焉,宴会上一直在走神,说起来也玄乎,流水和鹤觞像是有灵性似的,屡屡飘到她面前,她心事重重,端起酒觞便一饮而尽,自己都不知喝了几杯,日暮被侍女扶上马车时,神志已经不太清楚了。

回到公主府,董晓悦径直去了长留馆,她长年累月生活在kpi的鞭笞下,行动力十分强悍。

上巳节官员们也休假,贵游子弟都去水边流觞祓禊,荀延在寺庙里修行多年,习惯了清净,不爱往人堆里挤,索性宅在院子里看闲书。

董晓悦一身酒气地闯进长留馆时,他刚沐浴完,正歪在廊下竹榻上,喝茶赏花,顺便晾头发。

最后一抹余晖流连不去,为他镀上了一层靡丽又伤感的颜色。

董晓悦突然卡壳,就像写好的程序突然出了bug。

“这么早回来了?”他见了她很惊喜,坐起身理了理衣襟,“殿下喝了多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