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们毁尸灭迹?”她半歪着头思考。
路南城晃晃手里的手机,笑得有些深:“小朋友,确定不告诉你叔吗?”
“确定。”他在澳洲照顾小葡萄,等好了再说。
胆战心惊地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她把高数蒙在脸上叹口气,望着天花板给室友传递经验:“以后打石膏记得脱裤子,医生竟然不提醒我。”
那天回来临换衣服才发觉,牛仔裤根本脱不下来,最后硬生生被室友从侧面剪成一块废布。
对面床的宋梢爬两阶梯子给她嘴里塞了颗冬枣,同情地告诉她:“别,我们不需要。”
手机一个劲振动,她手肘撑住床面坐起来就要往下蹭:“又到我放风的日子了。”宋梢一把扶住她:“不要腿了祖宗?”
她把两根拐往胳膊底下一架,再熟练不过,就这么悬空着馒头一样的左脚,边跳边笑:“回来给你带一锅。”
高高绑起来的小马尾一晃一晃,样子滑稽的不得了。
吴璃接她到自己家里改善伙食,扬言一定要将她的骨头养回来,俩人正抱着碗吸溜着喝汤,一个电话就像世界末日一样,劈得两人张口结舌。
陈顾返回来了,并且……已经知道了。
沈与尔勺子一丢,一滴汤溅到手上,烫得她抽一口气,再顾不上别的,抓起自己的拐就要跳:“我得躲一躲。”
吴璃表情都抽搐起来,她说,那你等等我,我先去拣一捆糙一点的树枝。
“做什么?”
她说:“负荆请罪。”
张生迟给自家媳妇汇报完情况,按掉手机讪讪地看过去,这个人就靠在栏杆边,眼睛略微眯起来,视线落在修过的红到张扬的卡丁车上,眼珠子是那种深不见底的黑色。
一眼就看出来车子掩饰过,叶北向把事情告诉他,不加修饰高度还原。张生迟点了根烟,陈顾返摸过来一根,用自己漂亮的火柴点着。
他姿态慵懒,神色淡漠,可嘴角却莫名其妙地勾起一个小弧度。熟悉他的人很清楚,这个人真的生气就是这副样子。深深的,你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几个人呢?”这种笑起来却让人齿冷的声音最是可怕。
路南城会意,双手扶在栏杆上看着前面,依旧优雅地慢慢开口:“你不用管。”
他沉默了一会儿,转而问:“我们家小朋友在哪?”
张生迟说,我家。
他的腰稍稍用力,从斜斜靠着的栏杆边站直,随手从叶北向那儿勾来车钥匙,径直走掉。
路南城吹了声口哨耸肩,替那边的两个默哀。
沈与尔紧张到哭都哭不出来,这个人怎么不按套路来,说好了暑假才会回来!她把手心的汗在裤子上蹭了蹭思考。
认个错,态度要诚恳,再……赔他一辆车。
吴璃早早等在门口,耳朵贴在门缝边,听见脚步声立刻谄媚地把门一拉,手却一推,高声说:“等一下,10秒钟再进来。”
陈顾返淡漠着如约配合。
小片刻,这个人一手揣住口袋走进来,目光从背着树枝的吴璃身上掠过去,停在沈与尔那儿,他在笑,深不可测。
沈与尔头皮一阵发麻,耳朵像耳鸣一样“嗡嗡”地叫,她两只手揪住耳垂,稍微偏了身子,不太张嘴地小声示意吴璃:背上的东西分我一半?
吴璃说,陈大爷,我错了。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陈顾返不太乐意地蹙了下眉,他说:“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这个人两根手指拎住她的衣服,把她丢到门外,重重地甩上门。
卧槽!太特么……刺激了。吴璃把背上的树枝一甩,捶了捶后腰,差点破功,真的很久没见到他这么生气过了。
“诶,诶?”沈与尔伸长了脖子看门口,沙发一沉,后面的话吞进肚子里。他一条腿就跪在她腿边的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过来,一个压迫性的姿势。
淡定,淡定!
她盯住这个人的下巴,耐心地试探着叫了一声:“小陈……叔叔。”他若有若无“嗯”了一声。她说:“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为表决心还举起了四根手指发誓。
他揪着她的指头尖按下去一根。
“小尔。”他开口,声音从喉咙里一点一点顺出来,在她的头顶,捉摸不到情绪,“过瘾吗?”
她舌头开始打结,鬼使神差地就理直气壮起来:“大不了,我……赔你车。”
静默。
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跟墙上钟表的“滴答”声。
有那么几秒钟,突然她的下巴就被扣起来,不重却躲不开的力度,他开始笑,说:“好,怎么赔?”这一刻,沈与尔觉得脊背都凉了。
见他已经走到门口,她一下子就哭出来,声音很大,汹涌的不得了。完了,这个人也要走了,难过,特别难过。
陈顾返心里空了一下,停在门边再挪不动一步。他左手就搭在门框上,右手狠狠捶一把大门,舌尖抵在嘴角唾弃自己。
把平时这么彪悍的小朋友弄哭了,真的有点过分,还有些心疼。他慢悠悠后退,转身,左腿膝盖还跪在刚才的位置,垂下眼睫看她抽得不成样子。
眼睛潮湿而迷茫,翘起来的眼睫毛都被打湿了。她犹豫着想去抓他的袖子,他把手臂递过去。
想抱她,真的特别想。
他闭上眼睛,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