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羽今天其实憋坏了,在场上是笑容不敢露齿,加油不敢嚎叫,杀分不敢挥拳,唯恐过分张扬。把这一颗叫做胜利的小幼苗捧在手心里,看着它在掌中抽枝吐嫩,小心翼翼地侍弄,呵出来的气都怕太烫,把幼苗烫化掉,一直捱到彻底赢下整场比赛,这一刻手中的利剑划破长空,任凭满场潮水般的欢呼声,披洒在肩头!
每赢得一个精彩的球,萧羽都要拼命压抑住喉咙口想要咆哮怒吼的欲/望。他生怕再一次因为赛场上过分招摇,而导致失分或是受伤,生怕浪费掉两个人这些日子每天在训练场上泼洒的汗水、付出的努力、酝酿的渴望。
就算不是为自己,也是为了那个像一座坚实可靠的山一样、不声不响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萧羽蓦然放开已经陷入呆滞状态的小成成,回过头来。
展翔竟然原地未动,微微地侧过头看着他,眸子里含笑。黑瞳仁最深处闪动出含蓄而细致的笑容,长焦镜头都无法捕捉。那是只有萧羽能够辨别的属于两人之间的柔情蜜意。
瞬间的感觉很奇妙,萧羽觉得自己竟然像个孩子,而展翔就是用这样一种极度包容和宠溺的目光注视他,静静地等他回头——等待这个嬉笑欢脱的男孩在对手面前终于折腾够了,出尽了风头,自然就会回到自己的怀抱。
萧羽是在那一刻对自己的心意再一次确认,为什么在感情上如此依赖展翔,甚至不惜在对方面前一次又一次曝露自己的彷徨和脆弱。一个打网前的球员,倚仗的就是背后的这一座山;羽毛总指挥在赛场上天不怕地不怕,怕就只怕电光火石之间蓦然回首,惊恐地发现,身后的那个人不见了,没有了,背弃他了,抛下他一个人面对全世界的目光,孤身承受雷霆闪电和风雨交加。
可是展翔不会的!
这个人一直都在。
这个人永远都在。
这辈子选择踏上这条艰难的路那一刻起,有一个人陪伴始终,自己永远不会在场上孤军作战!
萧羽的脸上涌出一阵红潮,愧疚的颜色中揉进欢喜,欢喜的神情中又透出羞涩。
他扭着小屁股一溜小跑钻过球网,跌进展翔的怀抱。
沾染汗水的衣料将两人的胸膛黏在一起,燃烧着热度的手指裹上肋骨和腰肢,把眼前的人牢牢抱在怀里,就好像握住胸腔里那两颗滚烫勃/动的心房,握住彼此最初心动时,那一丝回味甜美的青涩与纯真。
看台上人群涌动,像是涨潮的海水,扑涌向围栏挡板。
球迷们推挤在通道两侧,争先恐后伸出手来,想要和比赛的胜利者握手,哪怕只是摸一下两个帅气男孩的衣角。
萧羽展翔从长长短短一大堆炮筒和话筒丛中奋力突围,欢欢喜喜地奔向更衣室。两人在更衣室门口碰见了展爸爸。
展老板面带春风,伸手拍了拍他儿子的肩膀,大部分视线却一直罩在萧羽脸上,左看右看,忍不住抚掌大加称赞:“小羽,打得好,这场球赢得痛快!老子真是好久没看过这么痛快的球了!”
“唔,伯父好!您最近好吗?”萧羽抿着嘴甜滋滋地叫人,点头哈腰地给展爸爸鞠躬,对岳父大人态度十分谄媚,可惜手里没有提酒水和点心匣子。
“老子就坐在离你们俩最近的那个看台上,专门找了一个无论你们挑边挑在哪一块半场、都距离你们很近的座位,看得真清楚!……那个反拍的点杀,简直绝了!小羽打得真好,比你恢复之前打得还要好!”展爸爸的语速很快,声音爽朗,赞不绝口。
“嘿嘿,我尽力了,是翔哥打得好,分都是他杀出来的嘛,我就是帮翔哥递球的!”
萧羽用手搓了搓由白转红的脸蛋,心里灌了蜜似的得意,哎呦您怎么这样夸我呢,夸得我像牡丹花似的,有“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顺眼”这一说么?==
展爸爸心情过度兴奋,大约也是记挂萧羽的病,情绪憋很久了,今天是满面红光,不停地指指点点:“新球拍好用吗?新球鞋穿着舒服吗?小羽啊你最近瘦多了,练太苦了,要注意营养!还有,小翔你平时要好好照顾他,小羽他比你年纪小,他需要你照顾!”
展翔默默垂头,喉咙里蔫蔫地哼出一声。
“呵呵,谢谢伯父关心……翔哥他很照顾我的!”萧羽乐得像一朵扭捏的喇叭花,心里都觉得展老板对自己热情过度了。这人难不成知道了什么?话音里怎么听起来很像婆婆叮嘱儿媳妇,每天晚饭做够四菜一汤了吗衣服都是手洗的吗你要勤勤恳恳做家务尽心竭力照顾我儿子你知道吗!
他随即打消了这个猜测。展爸爸若是当真知晓了他与展翔的关系,恐怕不会笑得出来,很有可能会抄起菜刀把他给切了。
展爸爸看了萧羽一眼,似笑非笑,话音里带着不满:“小羽……甭叫什么伯父了吧,听着别扭,见外,我们这儿不兴这么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