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墨池看着已经走到自己身前的林夕,轻咳了两声,然后微笑,准备开口。
“你是秋墨池?”然而让他一滞的是,林夕却是已经抢在他面前,干净简单的开口。
秋墨池看了林夕一息的时间,收敛了微笑,平静点头,“正是。”
“我一直不喜欢废话,喜欢直接一些。”林夕却笑了笑,道:“这里这么多官员,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怀疑所有这一百十四名云秦军人?”
秋墨池身旁那名圆脸官员脸色微变。
只是一句话,便已能够听得出林夕的水准,这非但不是一个只有武力的莽夫,也绝对不是一个只有小聪明的人……这一句话,根本便不是问题,而是严厉的指责。
“里面坐下再谈?”秋墨池平静有礼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经常坐着的人,恐怕便不能理解站着的人如何做事。”林夕微笑道:“我看还是站着谈,会比较清醒。”
秋墨池眉头微皱,他身旁那名圆脸官员却是按捺不住,寒声道:“林夕,你并非官员,进入此种地方,如此作态,似乎也无礼了些!”
林夕微微一笑,转头看了看身后的莫寻花以及袁天谕等人,示意他们不要愤怒,然后不急不缓的转头,看着圆脸官员,收敛笑意,道:“我想你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圆脸官员一怔,沉声道:“不知你此言何意。”
林夕摇了摇头,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应该知道,我虽然不在军中任职,但是从我离开边军至现在,可是也没有人说过削去我所有官阶,也就是说,你现在说我已经不是官员,那是你代圣上下了决断?”
圆脸官员脸色顿时雪白,明白自己的确犯了极大错误,一时额头上冷汗冒出,却是语塞,说不出话来。
秋墨池微仰头,出声道:“林大人可能有些误会,我们只是……”
“是么?”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林夕平静但毫不留情的打断。
秋墨池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袖中的双手因为隐怒而微颤。
“你要证据?”林夕却是看着身旁的高亚楠笑了笑,看都不看他,“我们当日所有在场的人,都来了,请问秋大人,你还要不要证据?”
秋墨池的面色变得冰寒,他原本便是要针对林夕,此刻林夕咄咄逼人之下,他自然更不想让步,也不看林夕,仰首望天,寒声道:“他们讲述的事情太过离奇,当然要证据。”
“既然如此,那不若我们试一次?”林夕淡然的看了他一眼,“你到两万云秦大军,中军营帐之中,我来潜进去刺杀你一次?刺杀成功,便说明是事实,不成功,便就算是假的,如何?”
秋墨池的身体陡然一僵。
圆脸官员再度变色,惊声道:“这种事情,岂能用此种方式重演证明,真是荒谬!”
“既然你们也觉得这样荒谬。”林夕笑了起来,“那所有这些云秦军人的话,加上我们,还不够证明?”
秋墨池突然也笑了起来,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愤怒可以完全不必要,在这件事上,他觉得自己简直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当然,因为你们所有人都属于功绩受益者,在情理上,自然会有串通供词的疑虑,林大人你可能不知道,每年我们云秦监军处查处的此类串供,都不下百件,那些人大多也都是前线军人。”
秋墨池此语一出,袁天谕等人的脸色都彻底黑沉了下来,然而林夕却摇了摇头,“你这便是在怀疑我和这些军人的品格?你不要忘记我的身份。”
第五百四十章 反击,要有反击的样子
这个院落骤然安静了下来。
只是因林夕这一句平淡的反问,每个人的情绪都在瞬间发生了变化。
一息之间脸色还极其阴沉的袁天谕等军人,嘴角都瞬间泛出了一些自嘲的微笑,不自禁的轻轻摇头,在心中想着自己的担心和愤怒简直都是多余的,这件事情原来真的根本不算是件事情。
圆脸官员在数息之前,还是大惊失色,真的担心顾云静可以令军方配合林夕再来一场刺杀,以林夕的能力,他不得不担心林夕真的是在大军之中将秋墨池刺杀了,然而此刻,他发现林夕根本不必耗费力气做这种事情,因为他真的忽略了林夕的另外一个身份。
“你们是在质疑一名灵祭祭司的品格,难道我身为灵祭祭司,会说假话?”
林夕的目光扫过了脸色变得极其精彩的圆脸官员的面目之间,又平淡的说了一句。
场间一片安静。
吏司的两名官员竭力保持着自己的镇定,目光聚集在秋墨池身上,在他们看来,既然林夕这么说,既然有林夕作证,那这件事情,就已经定论,已经可以到此为止了。
因为自从青鸾学院自从被皇帝用雷霆学院刻意压制到现在,一直显得低调且甚至给人已经江河日下的感觉,所以林夕青鸾学院天选的身份,似乎也让很多人忘记了敬畏。
因为林夕在碧落陵之后,淡出云秦许久,所以很多人都忘记了他的官阶还并未被削除,只是被皇帝刻意不提及的事实。
而他重新出现在南陵行省之后,因为战功太过显赫,却又让人第一时间想到强大的箭师和修行者,却容易让人忽略他是灵祭祭司的事实。
灵祭祭司,本身便是光明的象征。
一般的官员,如何有资格怀疑灵祭祭司的品格?
然而秋墨池却是摇了摇头,平淡出声道:“我怎么会忘记你的身份,只是灵祭祭司堕落,也不是没有例子,按照惯例,你这种灵祭祭司虽属不在朝堂任职的苦行祭司,但每年也必须经受一次祭司院的核查,你这一年多来,应该还未和祭司院接触过,并没有接受学习和核查。”
秋墨池此言一出,在场官员的脸色又都是一变。
“你很懂得一些官场的手段,你明白应该怎么往上爬,应该可以利用什么样的规则,扯上祭司院核查我的灵祭祭司身份,便至少又可以拖很长的时间。即便最后还是认定他们所报的功绩和过程非虚,你也是公事公办,但这过程也足以恶心死我们。”林夕看到对方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强辩,却是没有生气,只是平静道:“只是可能我们青鸾学院和我的行事真的太过低调了一些,所以就连你这种小脚色,也竟有胆量扳扳我看看,可是你真的不够资格……还有你不用装出这么平淡的样子,在我一直对你这么无礼和苛责的情况下,你越是如此样子,便越是显得虚伪。”
秋墨池脸上的平淡消失,露出了愤怒的冷笑,“我不知道什么算是资格,我只知道,我有权彻底查清这件事情。”
“是么?你真以为你算是个人物了?”
林夕笑了笑,他发现自己找到了一些在东港镇对付那些官员时的快乐感觉,“我来告诉你我和你之间的差别。我可以现在就走出去,走到城中,告诉城中百姓我是林夕,然后我会告诉他们这一百多名对帝国无比忠诚的将士是经历了何等的厮杀和困苦之后,一路突围,并最终成功袭营,回到云秦的,然后我还会告诉他们,这些军人结果回到云秦之后,反而被监军处,被你,当成奸细看押。我根本不用证明自己的灵祭身份有没有被腐蚀,但你恐怕就会被愤怒的军民直接用鸡蛋和砖头砸死。”
“如果硬要做如此煽动民心的事情,那你也尽可以做。”秋墨池深吸了一口气,寒声道:“但你休想以此来令我屈服,即便我死了,监军处接下来的官员,也同样会如此处理此事!”
林夕皱了皱眉头。
对付秋墨池这种级别的人物,他的确是懒得麻烦,在他看来,用灵祭祭司的身份来压这种人,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然而他没有想到,秋墨池在此种情况之下,竟然还想一条路走到黑。
贱人如狗,但这却是一条有些难缠的狗。
场间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