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北戎入侵的消息伴随着第一场凛冽的冬风从遥远的西北传到了上京城。
大靖朝向来是个强大又安稳的国家,这个消息在温柔乡一般的上京城其实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震动,大靖朝地大物博,能引起周边小国的觊觎很正常。
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这种事情,但是每次战乱都会被迅速的平息,打的再激烈也只是边境影响比较大罢了。
北戎民风强悍,但是地处偏远,气候严寒,粮食短缺,光是在吃穿用住这些条件上,同大靖就根本不能比。
这次进犯多是要同以前几次一样无疾而终。
但是北胜算不大归胜算不大,朝中上下却依旧对此严阵以待。
调兵遣将,运输粮草,清点军饷等都还是进行了起来,就连不爱管事的皇帝最近都开始看奏折了。
冬天已经到了,树叶一片接着一片的落下来,不久之前好像还繁茂的枝丫突然之间就变得光秃秃起来。
容虞坐在窗前,手里拿着针线。
她的面前放了一个竹篮,竹篮里是各样的线,还有一块白色的缎布,容虞手里的布是一块黑色的棉布。
上面绣着很多东西,但大多都看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不过棉布从头至尾,上面绣的东西却越来越像个样子,从针脚粗糙到针脚细密。
容虞不管做什么,天赋都出奇的惊人,她几乎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绣活,但是只要她耐下性子学,不出三天就可以学到常人几近半年才能学出的成果。
其实她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沈映会想要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他去大街买一些,随便二两银子就可以买到绣工比她要精细的多的东西来。
她不明白,但她还是尝试去做了。
她已经坐在这里一天了,除了吃饭,就一直在弄这些针线。手指上原本磨出来的红已经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硬硬的茧。
琉夏端了些干果送进来,瓷盘轻轻的放在容虞的手边,琉夏退到一边,脸上带着笑意,像往常一样问容虞:“姑娘,你是在做什么呀?”
容虞回答:“一件衣服。”
琉夏见容虞回答自己,心里便觉得开心不少,她把握好机会想要同容虞多说几句话,道:“姑娘做这个可是要送给顾大人。”
容虞继续手里的动作,不做应答。
琉夏说完便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好像是在像上次一样变相的催促或者威胁容虞,但她就仅仅只是想要和容虞多说几句话而已。
虽然自从上次的事之后,姑娘待她同往常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好像真的同姑娘所说的那般“没事”一样。
可是好像还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她心里有些慌张,解释道:“姑娘,奴婢…奴婢只是随便问问,没有其他的意思。”
容虞还是继续摆弄着手里的针线,依旧没有开口同她说话。
琉夏心里有些懊恼,后悔自己方才为什么要问出那样的话来。
但是没过一会儿,容虞忽然开口:“我已经同顾岑说了,他说这几天风声紧,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琉夏愣了下,想说自己没有想问这些,但话到嘴边了,还是道:“……那大少爷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呀?”
容虞道:“半个月左右就行了吧。”
琉夏心里冒出了喜意,只要大少爷可以安全回来,大夫人就允诺她把卖身契给她,除此之外还会给她一笔数额不小的钱让她安身立命。
她此后就再也不用受人冷眼,也不用在再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
她原本不想说这些东西惹姑娘厌烦,可是当事情明明白白摆在她的眼前的时候,她又挡不住诱惑去关注。
“……多…多谢姑娘。”
容虞看着黑色棉布上第一次绣成功的那朵虞美人,手指轻轻的抚了抚,问道:“大夫人给了你什么?”
琉夏面色有些不自然,脸色有些发红,道:“大夫人允诺奴婢可以出府,再不用给人为奴为婢。”
“只是这样?”
琉夏小声补充道:“……还有一大笔钱财。”
她又急忙为自己辩解,道:“奴婢真的不是想要离开姑娘,奴婢愿意伺候姑娘一辈子,只是……”
只是什么,她又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
第一次动了想要离开的念头是在三年前的冬天。
那年的冬天真的是好冷啊,直到现在她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抱紧自己的胳膊。
那天下着鹅毛般的大雪,中午的时候雪才将将停下。
冷风顺着领口灌入身体里,冻的她忍不住打寒颤,碳已经烧完了,屋子里很冷,她从院子里出来想要再去找些碳回来,可是管家总说没有碳了,碳已经分完了。
她的主子不受宠,她在府里也没有什么地位,平常除了要在容虞的小院里伺候偶尔还要去帮别的丫鬟干活。
她的手被冻的皲裂,脚也已经麻木了。
那天她从六姑娘的院子门口路过,院门没关,她站在外面正好可以看到厅堂正中央的地上炭盆烧着的碳。
那光红彤彤的,照在人脸上能映出红光,有几个人围坐在炭盆旁边,她们手里甚至还捧了个暖炉,正一边看着雪景,一边围在一起聊着天。
琉夏清楚的看见炭盆旁边有一个木桶,桶里放的全都是炭。
她能想象的到那种温暖的感觉,好像心肝脾肺都舒适了起来,脚也暖洋洋的,刺痛般的寒冷会尽数褪下,那种感觉真的太美好了,对于那时候的她来说,简直就如同仙境一般。
她那时候就在想。